这回答倒让冷枫挺意外。
    毕竟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心中恐惧，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当然，我并不是真的害怕失败，只是... ...”
    说着，杜生又看了一眼身后。
    应该是要找冯永军，不过冯永军并不在位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只是害怕，害怕父辈们留下来的这家公司，最终会砸在我的手里。”
    原来是在害怕这个。
    虽然冷枫很想说，不要担心肯定会砸手里，但还是忍住了。
    在前一世的记忆中，这家公司在2000年初这样，就差不多会破产重组。
    或许从这家公司内部开始出现严重的矛盾时，这家公司的未来就已经注定。
    在以往的卫国战中，或者商业战中，敌我双方最喜欢用的策略，就是让对方内讧。
    毕竟最大的危机，不是敌人的侵略，而是同室操戈。
    “如果坚持不下去，那就离开呗，自己再去外面闯闯。”冷枫提议道。
    “哪有说得那么容易啊。”杜生无奈地笑道。
    “杜总，我觉得如果你想走，应该没人会拦得住吧？”冷枫好奇道。
    “我想走，的确是不难。”
    “那你这是... ...”
    “因为责任。”
    责任？
    这回答，冷枫倒也不意外。
    “哎~~”他叹了口气，说道：“也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不多，我们这些做后辈的，能尽力保留下多少，也好。”
    说到责任，冷枫不由得想到师父那个老家伙。
    师父留给他的财产不多，但最引以为傲的，恐怕就是这一身才能。
    所以他也想尽自己所能，将自己这一身本领保留下，传给小念云。
    “努力地活完短短的一生，把成果留给后代继承，人类就是如此反复，慢慢成长，真的很了不起。”
    “把成果留给后代继承，慢慢成长？”杜生愣了一下，笑道：“没想到冷总还是个哲学家？”
    这把他给弄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这是小时候看的一个特摄剧《迪迦奥特曼》里面的一句台词，
    当初听到这句台词时，他无比的震撼。
    那是他第一次了解到传承与责任的意义。
    “随口瞎说罢了。”
    “不过很有道理，”杜生表示赞同，说道：“所以我没办法离开这家公司，即便是没人能拦得住我，我也没办法离开。
    因为我要守住父亲和冯叔他们托付给我的这家公司。
    万一啊，我说得万一，万一冯叔和我父亲去世了，这个公司也是一个念想。
    所以我就算能离开，也不会离开，只是... ...哎，不说了不说了。”
    听得出来，杜生真的很喜欢这家公司。
    只不过他所喜爱的，却将他束缚在了这里。
    而束缚他的，不是这家公司，而是这个公司的人。
    冷枫拍了一下杜生的肩膀，安慰道：“老话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留下了，那就开心点。”
    “开心？”杜生一脸苦笑道：“你要是整天有一个这也不让你干，哪也不让你干，干啥都要经过他同意的长辈，一定也开心不起来。”
    虽然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但细细一品，还真有些道理。
    记得上一辈子，小的时候师父管得很严。
    这不让他干，那不让他干，啥啥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小时候嘛，啥都不懂。
    就总觉得师傅那老头坏死了，干啥都为难他，这人超坏。
    那时候还暗自下定绝心，等师父这家伙老了，一定拔了他的氧气管！
    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渐渐明白一件事... ...
    噢，原来这老家伙是为了我好。
    再后来，每次师父很严历时，心中就明白了，这老家伙是为了我好。
    虽然有时候特别严格，他也不会反驳一句。
    因为他清楚，师父是为了他好。
    如果反驳了，师父肯定会伤心。
    所以一直忍着。
    “我也是这样啊，”杜生无奈地耸耸肩，无奈道：“每次冯叔和我父亲强行插手公司的事时，我也就默默忍受着。
    用你的话来说，这是长辈对我们的关爱。
    若是不领情，肯定会让他们难过。”
    寥寥几句，但话语中流露的那真实情感，冷枫却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
    没想到，这杜生还是个大孝子。
    心中刚有这想法，杜生接下来的话让他汗颜。
    啪！
    杜生一巴掌拍在栏杆上，怒声道：“等老子以后有儿子了，一定放松管理，不强行要求他，我要让这几个老家伙看看，不一定要看得有多严，后代才有未来！
    孩子们也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只变成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傀儡！”
    冷枫一阵汗颜，都感觉自己肯定一头黑线。
    心想这家伙看来压抑得够久啊。
    这让冷枫都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气氛变得安静。
    沉默片刻后，忽然一阵江风吹过。
    似乎是又吹开了杜生的话匣子。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周哥的，没有那么多束缚，也挺羡慕周哥他家里对周哥的管束很松。
    说从政转商，就转商，说跳槽就跳槽。
    无拘无束，方能一展英雄本色。”
    “哈哈... ...”冷枫笑了两声，“的确，从他家那个熊孩子就能看得出来，他家的管束是真的宽松。”
    如果不是管得够宽松，那熊孩子也不可能跟个小土匪一样。
    下一秒，杜生的话更是让他汗颜。
    “早知道当初我就亲自去江州考察，说不定也能碰上伯乐，然后把我也挖过去，多好。”
    这家伙，自始至终还是想走。
    只不过这家公司束缚太多，牵挂太多。
    若不是这次周小炜的跳槽事件，或许这些话，杜生会一直压在心底。
    也或许会在那天喝完酒后，一切的不满都将会爆发出来。
    这么一聊，他对杜生的好感又增加不少。
    如果这家公司的未来，一定会走向破产重组的结局，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个提醒吧。
    而且杜生还这么珍视这家公司，自己得做点儿什么。
    “杜总，你应该比我年长吧？”冷枫问道。
    “我二十五。”
    “我二十四，那我就喊你一声老哥？”
    “那我就拖个大？冷老弟？”
    “杜老哥？”
    “哈哈... ...”
    两人碰了一下被子，就算是结拜了。
    虽然没有桃园，没有关二爷，但也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