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303.大俗即大雅
    当天晚上，林驍加了个夜班，把《小苹果》的谱子扒下来了。
    写完已经是深夜1点多了。
    林驍看了看自己的“成果”，觉得很满意。
    之前在地球上当明星，即便自己也就是个空有皮囊、毫无內涵的货色，却也瞧不上《小苹果》这种口水歌。
    甚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歌是怎么火的。
    然而如今，自己在平行世界的蓝星，稀里糊涂地升了级、当了爸。
    看著自己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
    他这个大俗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小苹果》俗气的节奏和歌词下，那最真挚最朴实的情感。
    他这才明白，其实越纯粹的爱，越不需要华丽的词藻点缀。
    大俗即大雅，或许就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林驍也没这么多感悟。
    只是老曹说需要一首歌，然后这首歌就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了他创立“新乡土”音乐公司后的第一首歌。
    他连夜把谱子给曹元智发了过去。
    发送成功后，他困极了，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接下来两天，继续投入到合村並镇的重点攻坚工作中，很快忘了《小苹果》的事。
    很快到了周末。
    周六加了整整一天班，回到家已经是七点多了。
    吃完晚饭，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把她哄睡著。
    林驍看著婴儿床上，小胖妞圆鼓鼓、红扑扑的脸蛋，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突然就想起来：
    自己把新歌传给老曹已经三四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他连忙到客厅，给曹元智打过去电话。
    响了好久才接通。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林驍问。
    “饭局呢，刚散……”
    老曹语气有些醉醺醺的。
    林驍听得挑眉：“你在寧海还有饭局？谁组的？”
    “嗨，学校领导组的局，请的宣传部的领导……不去都不行！”
    “学校？宣传部？”
    林驍听得诧异，很快就明白了这饭局背后的逻辑。
    老曹虽然不是南州本地人，却也在寧海念了四年大学。
    他们俩本来就是在学校的吉他社认识的。
    学校嘛，你平平无奇时以学校为荣，你飞黄腾达后学校以你为傲。
    之前，老曹在海城当音乐製作人，发展在一眾校友里算是很不错的了，但在校领导这未免有些不够入眼。
    后来出道当了大歌星，那就上了校方“多多联繫”的名单。
    结果大明星体验卡没几个月就到期了。
    校方不免扼腕嘆息，打算把他从名单里拿掉，结果这时候突然发现，他竟然离开魔都回到寧海发展，还和省宣传部搭上了关係，创立了一个叫“新乡土”的音乐公司。
    这份事业虽然刚刚起步，尚未取得任何成就。
    但在寧海大学校领导的眼里，可比他个人在海城当大歌星，含金量要高得多了。
    毕竟他本人再红，也是他自己的事，愿不愿让母校沾光还两说。
    但他代表魔都大娱乐公司回到寧海，和省里合作发展新兴音乐產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给母校增光添彩了。
    校领导都是聪明人。
    怎能不抱住校友这棵大藤蔓，多多走动往来，以后母校和校友之间也能相互裨益。
    正因这些原因。
    曹元智才得到校领导的青眼，有了今天晚上的饭局。
    林驍也在体制內干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是一镇之长，这点道道还是很容易看清楚的。
    他觉得合情合理。
    而真正让他诧异的是——这事怎么不叫我啊？
    不是，这几个意思？！
    论知名度，我可比老曹要高。
    论对家乡的贡献，我也比老曹要直接。
    甚至即便站在“新乡土”音乐公司成立的角度，老曹是负责人不假，但我才是牵线搭桥一手促成公司成立的人！
    而且我也是寧海大学毕业的啊！
    怎么母校牵线搭桥，把老曹奉为座上宾，却把我给忘了呢？！
    林驍倒也不是多想去市里喝这杯酒。
    就是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不是，你们这酒局组的，不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吗？”林驍忍不住瓮声瓮气地问。
    “重要的人？谁啊？”
    “……”
    林驍喘气粗重，皓齿磋磨。
    老曹恶作剧得逞，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你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不然呢！！”某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嗨，你早说啊，还在这兜圈子！”
    老曹嘚瑟道，“我要知道你这么想喝酒，我就叫上你一块去了，省得他们都一起灌我，搞得我没有招架之力，你在还能替我分担几杯……”
    林驍眼都直了。
    不是，这是重点吗？
    他的气喘得更粗了。
    老曹听著电话那头呼哧呼哧，心里別提有多美了，前两天被这小子占便宜当爸爸的大仇算是报了。
    “行啦，还真因为没叫你生气呢？”老曹乐了起来。
    “嘁～”
    “別生气，是我不让领导们叫你的！”
    “嗯？为什么？”
    “叫你你来吗？”
    “大老远的我才不去！”林驍脱口而出。
    “那不就结了！”
    老曹意料之中，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去，所以替你拒了，还跟校领导拉扯了半天，他们才同意……”
    老曹说著，又嘆气笑道：“论名气论地位，你比我这个塌房歌手要高得多，校领导们瞎了眼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省领导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我是『新乡土』的实际负责人，这公司名义上和你没关係。
    “但大家都知道，你才是这家公司的核心人物，是南州省进行文旅宣传的制胜法宝。没了你，这公司根本不会存在，就算有宣传部和飞虹娱乐背书，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作为。
    “所以，你才应该是今晚这场饭局最名正言顺的座上宾，省领导和校领导也是一门心思要请你的。但鑑於林镇长最近很忙，兄弟我就只能勉为其难代劳了！”
    老曹语气十分幽怨的样子。
    “哦，这样啊，嘿嘿～”
    林驍满足了。
    他发现自己现在真是越活越俗气了。
    没结婚之前，他大隱隱於体制內，一肚子两世为人的豁达，什么人情冷暖都不放在心上。
    现在反倒变得斤斤计较，特別在意別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在乎女儿的看法，小胖妞一哭，自己就恨不得当场陪一个。
    这转变，怎么看都像是越活越回去。
    但林驍却很喜欢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有“人味”了。
    “对了，说到新乡土！”
    林驍想到正事，“我周三就把新歌发你了，你收到了没？”
    “收到了……”
    “收到了也不给我回个信？这么多天跟死了似的！”
    林驍忍不住吐槽，又问，“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老曹支吾了半天，语气夹带著浓浓的便秘气息。
    “嗯……呃……这歌真是你写的？”
    “废话！难不成是我四个月大的女儿写的？”
    “……”
    老曹无语，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林驍不耐烦道：“不是，你有话就说，这吞吞吐吐的几个意思？”
    老曹嘆了口气。
    “那我可就直说了……”
    “嗯，说吧！”
    “你这首新歌……什么垃圾东西！！”老曹直接原地暴走。
    林驍：“？？？”
    老曹憋不住喊道：“那旋律、那歌词，你敢写我都不敢哼，哼一下我脸都酸了……
    “这確定不是什么小学生六一儿童节表演曲目吗？哦不不不，小学生唱都有点幼稚了，幼儿园差不多……
    “不是，哥们儿，你是不是在镇子里待傻了，音乐才华都给丟了，这口水歌也太口水了，跟你之前那些作品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明天就在校友会里发帖子，召集人马去解救你！做兄弟，讲义气，哥哥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respect……
    “哥们儿？老林？林驍？你还在吗？”
    林驍一脸幽怨地站在阳台上。
    好半天，他才抹了一把脸，隔著电话硬生生从脸上抹下一把唾沫来。
    好傢伙，骂得真脏！
    “在……”
    “哥没有別的意思啊，就是实话实说，这歌是真垃圾！”
    “……”
    好了，够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补刀了！
    林驍都要哭了。
    要不是知道这歌在地球上有多火，这会儿怕是真要打退堂鼓了。
    然而即便心里有底气。
    这会儿他也是硬著头皮才道：“可是我觉得……这歌有搞头……”
    “搞头在哪里？”
    老曹继续火力全开、一顿输出，“旋律魔性，歌词水，就这幼儿园水平，小朋友都不会喜欢。咱们要把这首歌正式放出去，那不是纯纯找骂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看不上这首歌，不用再说理由了！”
    林驍连忙抢过话头，要不然老曹又得吐槽至少十分钟起。
    他认真道：“这首《小苹果》的確和我之前的歌都不一样，但也是我真情实感写出来的。你不欣赏，不代表大眾不欣赏啊！”
    曹元智皱著眉头不说话。
    他心想我好歹也是干了近十年製作人的专业音乐人，我都欣赏不来，大眾能欣赏个屁啊！
    “而且，这首歌是我们『新乡土』音乐公司的第一首歌！”
    林驍继续道，“既然是一个新的开始，自然要有一个全新的风格，你说呢？”
    这一点倒是对老曹有所触动。
    但他还是问：“风格的確全新，可是……『小苹果』这三个字，和你『新乡土』的定位也完全没关係啊！”
    林驍乐了。
    “怎么没关係，关係大了！”
    “大在哪里？”
    “我问你，苹果是结在哪里的？”
    “呃……苹果树上？”
    “苹果树从哪里长出来的？”
    “……土里？”
    “这还不够乡土吗？！”
    “……”
    老曹大为震撼：妈的，这也行？！
    ……
    在林驍的强行要求下。
    曹元智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勉为其难、丧心病狂地，暂时把自己的音乐素养和职业道德全部拋弃，答应认真製作这首《小苹果》。
    当然，其实老曹压根不想搭理林驍。
    他答应做这首歌，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今晚的饭局——领导们对於新乡土音乐公司有极高的期待，而自己也把这家公司作为了自己后半生唯一的事业。
    然而这份事业，又极度依赖於林驍的创作能力。
    所以，老曹即便完全无法欣赏《小苹果》这首歌。
    但一想到，公司现在处在一个等米下锅的阶段，自己组建的团队已经就位，十几个人每个月都是要领工资。
    他也就暂时顾不得什么职业操守、音乐信仰了！
    毕竟，他现在不光是一个纯粹的音乐人，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
    作为老板，赚钱是第一位的。
    ——赚钱得有良心，没良心只会赚得更多！
    所以，他咬著后槽牙，投入到了《小苹果》的製作当中。
    编曲和製作很快完成。
    快虽快，老曹却一点没有敷衍，而是调动了自己积累多年的看家本领，把这首热闹的口水歌编得那叫一个喜气洋洋、绚丽浮夸。
    林驍收到小样后一听……嗯，是这味了！
    编曲又调整了两次，就算定版了。
    然后就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谁来演唱！
    新乡土因为刚刚成立，暂时只有音乐製作团队，而没有专业签约歌手。
    当然，新乡土作为飞虹娱乐在寧海的分公司，总公司旗下的那些歌手都是可以调用的，甚至韩希熙也是合適的人选之一。
    但林驍和曹元智一致认为：
    这么土的歌，只有男歌手才能唱出那种“油腻欠揍又洗脑”的感觉。
    所以在歌手选择上，希希直接pass！
    韩希希知道以后，表面一脸沮丧，心里直呼长气：还好把我淘汰了……我可失望死了呢！
    至於飞虹旗下的其他男歌手。
    林驍和老曹也通通不考虑。
    毕竟，新乡土是一个新的开始，又是跟南州省官方合作的。
    自然得在歌曲创作和音乐风格打造上，都整体为南州省各项事业发展服务，选一个南州省本土歌手是最佳方案。
    而这个人还得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號召力。
    因为这是公司推出的第一首歌，必须要贏得开门红……虽然老曹根本不抱希望吧！
    所以最后选来选去。
    最合適的人选只有两个，就是和老曹和林驍。
    看著最终名单，老板曹元智嚇得脸都成猪肝色了，两只手几乎摆出重影。
    “不行不行不行，我我我不行！”
    “我都塌房退圈了，还唱什么歌，这辈子不会再唱歌了！”
    “而且这歌很需要活力，我这人最丧了，根本唱不出那种感觉！”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林驍听著老哥的颤音，眼珠子都要翻抽筋了。
    心想老曹作为流连丛的渣男，怕是这辈子都没承认过自己“不行”，现在却都要说成口头禪了。
    嘖嘖嘖，这歌威力果然大！
    两个选项排除一个，最后的结果就毫无悬念了。
    林驍是眾望所归的最佳人选。
    首先他是词曲作者，对这首歌的感觉和氛围最能拿捏到位。
    其次他已经正式曝光，论热度论流量，十个曹元智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老曹只是在寧海上了四年大学。
    虽说代表南州省也勉强说得过去，但远没有林驍这个土生土长、如今还在南州省基层乡镇就职的热心原始土著，来得名正言顺……
    面对老曹这一条又一条的理由，以及那副想笑又憋著不能笑的语气。
    林驍別提有多糟心了。
    写首歌报效家乡，还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这尼玛才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到如今，却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谁叫“新乡土”这块招牌是他一手促成的呢。
    恰好周末。
    林晓熙也有一针新的疫苗要打。
    林驍和老婆便又收拾细软，带著一家子返回寧海小住。
    当晚小小休整。
    周六上午，希希便带著女儿去卫生院接种疫苗，林驍则去新乡土公司进行《小苹果》的录製。
    公司地点设在寧海的高新区，一栋低调的办公楼里。
    公司现在只有12个人。
    这其中，几个专业音乐人都是曹元智从海城带过来的，另外几个做行政工作的则是公司成立后，本地新招的。
    都是不到30岁的年轻人，和“新乡土”这个名字极为不搭。
    叫“新八卦”比较合適。
    林驍的到来，可把这群年轻人的八卦之魂给点燃了，好些没必要加班的岗位都主动在这个周末申请加班，就为了一睹全网顶流、大明星韩希熙老公、天才解密音乐人、《往生》新一季常驻嘉宾之一的林大镇长风采。
    刚成立不到一个月的公司，迎来了最热闹最有活力的一天。
    还是个周末。
    老板曹元智感激涕零，一想到要支出一大笔加班费，老曹哭得更伤心了。
    林驍对此却早已见怪不怪。
    毕竟自己曝光也好几个月了，自己在星光镇这种山沟沟里的乡镇待著，都几乎每天会被人认出来。
    甚至还有五六十岁的老农民找自己要签名。
    那场景，自己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老尷尬了。
    他早就习惯了“再度顶流”的日子，心態十分平静，面对这群年轻人的狂热全程微笑点头，像极了那种假面人明星。
    老曹对於员工们的反应，比林驍还大。
    “不是，我也当过明星，也有出圈代表作……怎么不见你们对我这么热情呢？”
    老曹很鬱闷。
    员工们用整齐划一的大白眼，解答了他的鬱闷。
    然后他就更鬱闷了。
    热闹了半天，终於到了录音棚，录製正式开始。
    进入工作状態，大家都严肃认真了起来。
    林驍因为好久没有正式唱歌了，所以嗓音状况和情绪有点不太对，前两遍录製都不太顺畅。
    好在，专业底子还在，又有上回《千山万水》的经验。
    他很快进入状態。
    尤其是一想到自家小胖妞那可爱的样子，他嗓音里的明媚和喜悦，便发自肺腑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一首《小苹果》，明明旋律魔性，竟然被他唱出了阳光灿烂的感觉。
    曹元智站在录音棚外，戴著耳机。
    直到录製前夕，他也还是对这首口水歌完全不看好，甚至觉得这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项重大挑战。
    可隨著林驍的演唱渐入佳境。
    老曹的表情也逐渐从眉头紧锁，向豁然开朗转变。
    “嗯？”
    他心里的某个开关，被这俏皮投入的歌声给打开了。
    “这歌……好像还挺不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