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假期过得十分缓慢，沉梨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写作业，像电影重奏一样，偶尔和姑姑出去逛街。
    纪瑜没有叫她出来，两人一直没有见面，每天的聊天也寥寥无几。
    沉梨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从她指缝中流走，她收拢五指却什么都抓不住。
    假期的最后一天，沉梨的作业已经写完了，她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
    刚闭上眼睛没几分钟，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捞过手机看了眼，是纪瑜发来的。
    这几天纪瑜很少主动发什么消息，沉梨的心悄悄扬了起来，打开和他的对话框。
    「沉梨，我们分开吧。」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原因，就这么简单的冰冷的几个字，交代了对象和结果。
    沉梨的手抖起来，看屏幕的几个字慢慢出现了重影，心慌的要呼吸不上来了。
    但同时，也为纪瑜这几天的反常找到了缘由，好像悬在脖子上的铡刀，终于落了下来，虽疼但不用再提心吊胆。
    沉梨没有去问原因，她想为自己留一些尊严，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要我了只会让自己失态，她不要像她母亲那样。
    她抹掉眼泪，打字回道，「你的东西我会打包好还给你。」
    纪瑜过了很久才回，「不用了，送你了。」
    沉梨没有再回复，虽然她没有问，但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千万句为什么。
    为什么，说在一起的是你，离开的也是你。
    为什么，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却这么冷漠。
    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怀疑恋爱脑会遗传，就算纪瑜那么说了，她还是想直接上门去问他，到底为什么和她分手。
    残存的自尊硬生生拖住了她，让她不至于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她不由得想起秦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秦诗当时对纪瑜的质问一模一样。
    沉梨本想等开学再找机会问个明白，反正两个人是同桌，不能永远不说话。
    可她想错了，开学一周过去，纪瑜没有来上课，难不成他为了躲自己，都不来上学了，亦或者要转学？
    沉梨有些慌乱，她顾不得是在学校，趁着午休的时间，点开纪瑜的朋友圈，什么变化都没有。
    她试探性向纪瑜转账，显示他并没有删掉自己的好友。
    纪瑜你这个混蛋……都是前女友了，还留着微信干什么？
    -
    周五晚上的「记得」酒吧人格外多，很多上班族趁着明天是休息日来放松，大厅的座位都被提前预定出去了。
    纪瑜连着唱了好几首歌才下台，他在休息室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到了乔珊朝他这边走来。
    “乔姐。”纪瑜打了声招呼。
    乔珊点点头，招手示意屋内的所有人都出去，直到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去阳台说。”
    乔珊点了支烟，伏在栏杆上，眺望着城市夜色，半晌才沉静直言道，“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什……么？”纪瑜迟疑道。
    “自从年后开业，一直泡在我这里，课也不去上，怎么，最近很缺钱吗？”乔珊早就察觉到他的反常，只是抽不出空，忙到下一秒就忘了。
    纪瑜是她的表妹钟楠介绍来自己这儿工作的，一开始她并不愿意收留高中生，经不住表妹一再劝说，说这男生帮钟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礼尚往来要报答回去。
    她便同意让这男生先来面试，没想到来人不但长得帅，歌唱的也好，还有自创作品。
    乔珊是个合格的商人，她一眼看出这男生天分极高，作品也会受市场欢迎，便同意了他的入职。
    纪瑜低着头，帽檐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他也点燃一颗烟，看着随风撕碎的烟雾。
    “我辜负了一个小姑娘。”
    “那天你带走的那个女生吗？”
    “嗯。”
    乔珊猜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会为情所困，只是她好奇原因，两个人看起来那么登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纪瑜犹豫了一下，半天没有开口，直到烟尾的火舌舔上他的指尖，他才从那种难言的悲伤中脱离。
    “我配不上她。”
    -
    大年叁十那天上午，纪瑜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他根据短信上的地址，来到一个咖啡厅。
    是一个富有威严的中年男子，往那一坐便散发着不寻常的令人紧张的气场，他说他是沉梨的父亲。
    沉青山给他推了一杯咖啡，让他坐下后，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大体的意思，和纪瑜来之前的猜测大差不差，只是他并不知道，沉梨的家境是那么优渥，很难和她平日里低调的表现联想到一起。
    他来之前准备的‘叔叔你放心，我会努力给她想要的一切，我会对她一辈子好的。’是如此苍白。
    需要你努力给吗，你努力赚钱买的东西，人家家里能给她十个甚至一百个。
    和她继续在一起，自己是拖累，是吸血包，是想踩着女朋友上位的凤凰男。
    沉父说的话没这么直接，但他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俩差的实在太悬殊，我只是让我的女儿在这里踩个跳板而已，她会去往更为广阔的天地，不想让她带着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拖油瓶。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些经济帮助，就当资助贫困生了。”离开之前，沉父这么对他说。
    纪瑜摆摆手，拖着被踩碎一地的少年自尊几乎是逃离了那个窒息的地方。
    钟楠说的很对，是他错了，沉梨不属于这里，而自己，不能困住向远处翱翔的鸟儿。
    他难以回忆起假期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都是把自己闷在家里，他睡不着觉，只能借助酒精的力量，啤酒瓶散落一地。
    睡醒之后，还要遏制住自己想要发消息的欲望，他不想提分手，却不得不这么做，他打算让沉梨好好度过这个假期，决定在最后一天和她摊牌。
    发完消息后，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直到把自己呛晕，最后眼泪从眼角流出来，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从衣柜中翻找出她的睡衣，抱在怀里走出卧室，以免让衣服沾染上烟的味道，最后他嗅着睡衣上她残存的味道，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乔珊静静地听他讲完，沉默了片刻叹道，“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家里条件这么好。”
    她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纪瑜，不由得心里软了几分，“可是你也不差，你要想想，她为什么能喜欢上你。”
    乔珊所问的也是纪瑜想知道的，他自认除了这张脸比较受女生欢迎以外，其他的没什么好吸引人的，反而沉梨，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学习成绩优异，要追她的人很多很多。
    是因为自己救过她吗，可小姑娘望着他的眼神不似作假。
    “纪瑜，你有没有想过，走艺术这条路？”
    乔珊的这句话让他缓缓抬起头，眼底闪烁着细微的想要抓住每一个希望的光芒。
    “艺术？”
    “对啊，”乔珊这才看见纪瑜红了的双眼，像是刚哭过，她没点破，自然的继续说道，“你唱歌好听，会的乐器也有那么两叁个，还有创作的天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走音乐这条道路。”
    乔珊的一番话将他从困境中拉了一把，让他这条漂泊无依的小船看见了信号塔的方向。
    我能行吗，她会等我吗。
    乔珊拍了拍他的肩，“我先去忙了，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预支工资。”
    “谢谢乔姐。”
    纪瑜独自在阳台吹了许久的冷风，直到整个身体变得麻木僵硬，他拿出手机，看到屏保上女孩的笑脸，扯了下嘴角。
    他点开钟楠的对话框，「沉梨这几天怎么样？」
    「看着没啥事，倒是你一直不来学校怎么了？」
    纪瑜回了个没事，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回家了。
    他承认，他现在特别想她，想的快要发疯了，他骑着机车，不自觉开到她的小区，在她楼下静站了一会儿，把一盒烟抽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