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感受到他克制的触碰，紧绷的身体渐渐放鬆，却仍用警惕的目光看著他。
    沉默在俩人之间蔓延，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记得。”她终於点了点头。
    陆衍暗沉的眼底燃起一丝微光。
    还没完全燃起来，就被她接下来的话浇灭——
    “在电视里的採访上看过。”
    陆衍呼吸骤然凝滯，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下，“哦，除此之外呢？”
    宋今禾摇头，“没有了。”
    男人眼底最后的光亮瞬间熄灭。
    他忽然低笑一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著她的腕骨，“那……採访里是怎么说我的？”
    她眨了眨杏眼，“你在江边城的烟下，用直升机撒玫瑰瓣，向你的未婚妻求婚。”
    “……”
    空气骤然安静。
    陆衍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指尖与她温热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我说……”他俯身靠近，呼吸拂过她耳畔，“那都是假的呢？”
    “啊？”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长睫轻颤，“难道……那些浪漫的场面都是……”
    “对，都是在演戏。”
    宋今禾怔了怔，歪头看著他，眼里透著一丝不解，“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跟我有什么关係？”
    陆衍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低低的嗤笑一声，“是啊，何必解释。”
    最恨的报復莫过於，明明曾经最在意的是你，而我现在终於可以开口向你解释，你连听都不愿意听了。
    ……
    “陆总，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推门而入，刻意压低声音，“我给宋小姐做了心理测试，宋小姐確实是选择性失忆，记忆停留在大学毕业前，之后的记忆，全部缺失。”
    “为什么会这样？”
    “受毒素的影响，这种毒素对人体造成的伤害，目前尚不明朗。”
    医生看著陆衍阴沉的脸色，后背发凉，“不过您放心，宋小姐体內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只不过，留下了失忆这种后遗症……”
    陆衍的指节微微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隱约浮现。
    “能恢復吗？”他问，嗓音哑得厉害。
    医生摇头，“这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宋今禾安静地听著，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
    ——陆氏？她毕业后去了陆氏工作？
    ——那这个男人……是她的上司？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
    奇怪……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係？
    “宋今禾。”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压抑著某种情绪。
    她抬头，有些茫然，“……嗯？”
    陆衍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忽然笑了。
    宋今禾出事之前，说要跟他两清，没想到真的两清了。
    爱和恨，都不记得了。
    关於他的所有，全部抹杀。
    陆衍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也好。”他说，这样就不记得他干的那些混蛋事了。
    “你好好休息。”陆衍起身要出病房。
    宋今禾坐在病床上，歪著头喊，“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陆衍在门边驻足，侧过身，逆光里他轮廓冷硬，“伤没好，养好再说。”
    她皱了皱眉，想起什么，试探问，“那韩师兄……”
    ——咔。
    门把手在他掌心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只要你別再像今天下午那样偷跑出去。”陆衍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我不会动他。”
    宋今禾撇了撇嘴，“你別拿他威胁我，他对我很好……”
    她小声咕噥著，丝毫没察觉男人骤然阴沉的目光，“谁让那群人围著我，又是检查又是打针，我又没病，干嘛要受这种罪？
    下午她趁护士换班，偷偷溜去病房，她想回家，可她身上既没钱又没手机，她只能靠一双腿走回去。
    陆衍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情绪，“听医生的，不会害你。”
    “可你看著也不像好人。”她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凝固。
    她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飞快拽起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陆衍站在原地，看著病床上那团鼓起的被子，良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病房的门轻轻带上，走廊惨白的灯光笼罩著陆衍的侧脸，將他绷紧的下頜勾勒得愈发锋利。
    “守好了。”陆衍对保鏢吩咐，“別让她离开病房。”
    “特別是姓韩的，不准靠近半步！”
    ……
    丽水湾没有宋今禾在，陆衍不想回去。
    他回了家，站在门外输入了几次密码都不对。
    那狠心的小丫头说把密码换了，还真换了。
    陆衍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
    傅时樾看著陆衍，陆衍也看著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覷。
    “谁啊？”房间里传出娇甜的一声。
    “你舅舅。”
    “关门，別让他进来！”
    傅时樾立即关门。
    陆衍忙伸腿卡住门，“等等。”
    “我自己家，我还不能回了？”
    鹿渺敷著面膜走出来，抱著手臂依靠在门边，“你都快成钟家人了，你还回这里干什么？”
    陆衍一噎，看了傅时樾一眼，闪身避开他进来，“我对你不好么？”
    “挺好的。”鹿渺走过去倒水，“但也不妨碍你是个人渣。”
    “你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陆衍走过去，把外套搭椅子上，“还有吃的么？”
    “没有。”
    陆衍从她身后经过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看见一份精致的甜点，他正要拿出来。
    “不准碰我的蛋糕。”鹿渺一把抢过来，小心翼翼放回去，“这是傅时樾做给我吃的。”
    “你这不是吃剩的一块吗？”
    “那也不给你吃。”鹿渺补了句，“给狗都不给你吃。”
    陆衍好笑，“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鹿渺懒得理他，从他身前走过，回房间去睡觉。
    “越来越没大没小。”
    陆衍看著她的背影训道。
    收回目光，落向傅时樾。
    “你睡不睡？”
    “暂时不睡。”
    “那去做两道下酒菜？”
    “睡了。”
    说罢，他也进了鹿渺房间。
    陆衍嘖了声，双手撑著流理台，气笑了，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
    陆衍从浴室出来，头髮还滴著水珠，他拿著毛巾擦拭著，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响。
    他坐下来接听。
    “陆总，我查到了宋小姐在国外的心理諮询所，那边传来一份她的病例记录，我发您邮箱了。”
    陆衍打开邮箱，一份全英文的病情记录呈现出来。
    里面清晰记录著，宋今禾是因为失去腹中孩子，导致的心理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