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正月初二下午，老爷子就一个电话接一个打，让每个子孙都將当初分得的钱尽数还回来。
    那天晚上，叶家老宅灯火通明，门口停满了车。
    叶云川故意没出现，躲在心园装死。
    深夜，几个堂哥追上门来。
    碰巧是严进出守夜，瞧见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说是叶云川的亲戚，想要来心园找他。
    “他住后院西厢房，你们要找就自个去。別乱跑，摔了跌了可不包赔。”
    几人见他態度囂张，都有些不高兴。
    心里头本来就憋著气，这儿竟还有一个拱火的。
    叶云彬勉强维持著风度，扯开笑容点点头。
    “行，那就不麻烦阁下带路了。”
    严进出对叶云彬有些许印象，所以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
    “出去的时候带上门就行。”
    语罢，他回角门去了。
    叶云彬只能自己动手將门掩上，示意长长的迴廊。
    “往那边走，沿著迴廊往后院走就对了。”
    他率先带路，其他人一脸不悦跟上。
    “心园的人这么趾高气扬吗？连一个下人都敢这么横？”
    叶云彬连忙摇头，做了一个嘘声动作。
    “他不是下人，是守夜的厨师。陆家嫂子很谦和，很温柔，不是那种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人。”
    其他人张望来去，看著灯光下的美丽优雅园林，都禁不住酸起来。
    “不愧是京都市中心最出名的园子，哪怕风格变了，仍隱约能看出当年王府的辉煌。”
    “难怪云川那小子不跟爷爷住老宅了，一直赖在这儿不回去。”
    “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想回。住这么宽敞的园子，吃著专业厨师做的菜，还没人骂他管他——这不跟神仙日子般吗？”
    “而且，还有人带著他赚大钱。”
    最后这一句，把其他人都整沉默了。
    接著，便是一声声无奈的嘆气。
    有人疑问：“咱们大晚上来，是不是要跟主人家打一声招呼？怪没有礼貌的。”
    “主院的灯都熄了，还是算了吧。大晚上的，別扰人清梦，以后再上门来赔礼道歉。”
    一会儿后，他们总算到了后院。
    东厢房的灯已经关了，西厢房仍有人声，隱约有几道身影映在窗户上。
    叶云彬上前敲门，喊：“云川！”
    很快地，门开了。
    只见屋里灯光明亮，暖融融的炕上坐著两个高大男子，炕上摆著生和瓜子，还有一副西洋棋。
    正是欧阳毅和陆子豪。
    叶云川惊讶看著围堵在门口的几人，眨巴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们……怎么来了？都快十一点了吧。”
    叶云彬真想打人，但碍於屋里还有其他贵客，只能努力赔笑走进。
    其他人本来也都阴沉著脸，直到看清楚炕上的欧阳毅，连忙毕恭毕敬站直。
    “不必拘束。”欧阳毅跃下炕，抓过一旁的外套甩上，“请进。”
    叶云彬赔笑：“部长，你怎么这么晚还在云川这儿？”
    “我这几天住在心园。”欧阳毅微笑：“今晚下棋聊天，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你们聊，我和子豪回主院去了。”
    陆子豪示意角落的热水瓶，解释：“里头有热水，那边有茶叶和生。”
    “谢谢。”几个尷尬笑了笑。
    叶云彬赔笑：“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陆子豪道：“如果聊到太晚，就乾脆住下。炕这么宽，被子也多，够你们几兄弟睡的。”
    语罢，他和欧阳毅关门离去。
    叶云川笑呵呵招呼：“快！大家上坑坐著吧。外头冷得很，还是屋里暖和。”
    有人白他一眼，有人则瞪了瞪他，各自脱鞋脱外套上炕。
    叶云彬睨著他看，冷哼：“你小子躲得挺密实呀！”
    “哪有。”叶云川装傻：“我早上还去老宅陪爷爷吃早饭呢！”
    眾人一听，气呼呼將他包围，將他堵在角落里。
    “你小子——是要害死我们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可我不行啊！我上哪儿找那么多钱还给爷爷？卖了我都没有！我的钱当初都娶媳妇买车去了。”
    “大堂哥跟你闹，你做什么拉我们所有人下水？你小子也太坏了！”
    叶云川嘻嘻赔笑，眼底没丝毫歉意。
    “是爷爷让我还的，我就还了。”
    叶云彬苦笑：“要不是你先还了，起了个先例，爷爷也不会逮著我们抓弄！”
    “就是！都是你小子的错！”
    “你跟大堂哥的事，做什么来牵连我们？”
    “我们多无辜啊！本来就跟我们没关係！”
    叶云川翻了个白眼，反问：“前两天不都装聋作哑吗？怎么不继续呀？事不关己高高掛起，不挺好的吗？怎么不继续呀？”
    “臭小子！”叶云彬笑骂：“我们不是不管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帮。”
    “就是！大堂哥如果真那么好说话，我们早就帮你说话了。”
    “他大我们十几岁，整天摆一副长辈的模样。我们哪敢说他！”
    叶云川呵呵嘲讽：“他错了，你们不敢说他。我没错，你们半夜堵上门揍我？怎么？是我好欺负啊？”
    “不是。”叶云彬扫开其他人的手，语重心长：“云川，这事不能发展成这样。本来只是你跟大堂哥的事，可被你这么负气一搞，已经连累家族里的所有人了。”
    “我没负气呀。”叶云川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是心疼爷爷夹在中间太为难。我心疼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为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烦恼。我寧愿还给他，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其他人被他这么一噎，反而说不出话来。
    於是，几人都鬆开了他，闷闷围坐在小几四周，或吃瓜子或掰生。
    “茶呢？不是说有茶吗？”
    “那边好像还有几瓶酒——都是进口红酒呢！”
    “哎哎哎！”叶云彬摇头：“这儿毕竟不是咱们自个家，大半夜上门来打扰，本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万一心情不好喝醉了，闹得主人家睡不好觉，那咱们就太失礼了。”
    “而且还有欧阳部长在，不好给他留下太不好的印象。”
    叶云川呵呵笑了，故意提醒：“不止他在，他老父亲也在，就在前头的西厢房住著。”
    其他人都惊呆了！
    “……真的？欧老也在啊？”
    叶云川点头：“他都搬过来好些天了。他的卫兵回老家去了，子豪提前去接他来心园过年。他和李缘师傅住一块儿。”
    “难怪欧阳部长也在这边过夜……敢情一家三代都跟心园好上了。”
    “这不稀奇。老人和孩子都在这边，部长难得放假，自然得陪陪家人。”
    “喝酒容易失去分寸，万一喝酒了得罪了主人家和贵客，咱们实在当担不起呀。”
    “丟脸丟到別人家，確实不大好。”
    “是很不好！別喝酒了，喝茶吧。”
    “那就还是喝茶吧。“
    “云川，快去拿杯子泡茶，还愣著干嘛？”
    “这生不错，蛮香的。”
    叶云川无奈嘆气，认命去拿杯子泡茶。
    “大晚上的，就不能明天再来吗？都十一点了，零下几度的天气，你们竟还结伴来了。”
    不来则已，一来好几个。
    叶云彬挑眉反问：“你以为我们今晚能睡著？你以为咱们的叔伯父母姑姑堂姐弟妹们，今晚能睡得下？啊？”
    “也就你小子还在这儿悠哉喝茶嘮嗑！”
    “今晚是我们家里所有人的无眠夜！”
    “我看除了爷爷和他，其他人都会睡不著。”
    叶云川嘿嘿笑了，故意装傻。
    “其实，我以为爷爷顶多——顶多让大堂哥也还上。我是怎么也猜不到爷爷竟让所有人都还钱。”
    叶云彬不敢相信，狐疑问：“真的？这不是你和爷爷一早窜通好的？”
    其他人都瞪了过来，皆是一脸鬱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