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在一片由纯粹森林构成的生机盎然中，突兀地传来了几声细微的鸟鸣。
    半空中静滯不动的惨白狰狞躯体，头颅忽然裂开，两只巴掌大小的不知名鸟儿呼扇著翅膀从中飞出。
    它们有著五彩的尾羽和明黄的身体，看起来灵巧又可爱。
    其中一只鸟儿，嘴中叼著一颗白色的“种子”。
    旋即，那具受杀戮之神影响，变得狰狞的躯体，陡然变幻为漫天飞舞的绿色叶子，从半空中飘飘荡荡落下。
    叼著白色“种子”的鸟儿一直往高空飞去，渐渐融於绿色…
    而另一只鸟儿，“啾啾”鸣叫著，摇摇晃晃飞向那株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山岳大小的植物。
    树干上，属於钟清的那张脸，此时訥訥不能言语。
    在场的眾人，如果说其他人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她…
    万分確定一点。
    这就是自然女神！
    钟清双眸中，满是不解之色。
    自然女神对什么都不在乎，不论她如何祈祷哀求，不论她举行何种仪式，进行何种献祭，一切都没有回应。
    可如今…
    为什么？
    还有杀戮之神…祂答应过的。
    祂说救赎情况特殊，上次只是意外，祂如今留有后手，万无一失。
    杀戮之神的后手…为什么没有发动？
    武桐…武桐背叛了我？
    钟清眼睁睁看著那只灵巧的鸟儿扑棱著翅膀向自己飞来，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惧。
    她瞪大了眼睛，在心中狂吼：
    不不不，结局不该是这样…
    我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我明明看到了希望…
    我刚刚亲眼看到了杀戮的眷族。
    我不甘心！
    女神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
    钟清的眼神，由恐惧变得怨毒。
    漂亮的小鸟，轻飘飘落在擎天巨树一根细细的嫩条之上。
    “啾啾…”
    它缩了缩脖子，轻轻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隨后低头轻轻一啄。
    一颗翠绿翠绿的种子被它叼在了嘴里。
    小巧的漂亮鸟儿一跃，呼扇著翅膀飞向高空。
    隨著这只鸟儿慢慢消失…
    天际的森林也开始缓缓消散，一切似乎恢復了原有的样子。
    只不过，如今的荒野，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森林，仿佛…亘古长存的原始森林一样。
    钟清疯了。
    正常意义上的疯，理智不存…
    那只鸟儿飞走后，山岳大小的植物陡然收缩，一个普通至极的人类出现在了原地。
    钟清头髮散乱，用力奔走於软烂的泥土之间，秀美的面庞扭曲变形。
    “为什么？为什么？”
    她喉咙里挤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嘶吼与哀鸣。
    “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不断重复这三个字。
    她跌跌撞撞…又哭又嚎…
    大仲裁呆呆地望著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丝毫报復成功的快感，只觉得无比荒诞。
    钟清向自然女神虔诚的祈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在背叛之时看到了神跡。
    而且…钟清心心念念成为神灵的眷族，最后却是被自然女神收回所有恩赐，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死去。
    不…她会被污染侵蚀，成为一个狂乱无智的异化体。
    大仲裁望著因为擎天巨树消失，而变得坑坑洼洼的大地，心中满是无力之感。
    哗啦啦…
    高空的银白色秩序锁链开始收拢，身著一身板正西装的大仲裁出现在了高空。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知识殿堂”，后者內部的虚幻绿植正在缓缓凋零。
    “张委员，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救赎和自然女神达成了某种默契？”
    一道温润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知识殿堂缓缓收拢，一名头髮白的老者，脚踩金红色的光芒，出现在了原地。
    他回头望了十几公里之外的异化城市一眼，犹豫著开口：
    “你和救赎此前，真的没有联繫？”
    似乎担心大仲裁不说实话，他补充道：“这种情况就没必要隱瞒了。
    我还能对一位神灵造成威胁？还是说我会对靖安城造成威胁？
    钟清都死了！”
    大仲裁冷硬地回道：“没联繫，不认识！”
    “不过…”他望著缓缓將延伸出的建筑收回的异化城市，皱眉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救赎和自然女神达成了默契？”
    张委员嘆了口气：
    “我猜的。”
    他並不清楚神性和权柄的关係，无法理解自然女神关注这里的原因，本能地猜测是“救赎”通知自然女神来清理门户。
    可问题是…
    张委员眼中不解之色一闪而过，为什么上次在靖安城中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为这次杀戮之神的特殊操作。
    那种特別的附身表现，其中有蹊蹺。
    那具狰狞的躯体…惨白与绿意交织…
    他喃喃开口：“你说，之前那两只鸟儿叼走的种子是什么东西？
    钟清一开始拿出来的，惨白色扭曲事物又是什么？”
    大仲裁沉默良久，沉声道：“权柄，或者…神性？
    钟清是一阶，她有神性，绿色种子的表现似乎能对得上。
    至於杀戮之神…”
    大仲裁冷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疑惑：“祂怎么这么下血本？”
    “对啊，我也疑惑这一点。”
    张委员微微頷首，“一个邪神，这么捨得，而且听钟清那口气…
    杀戮之神想对付救赎？
    以邪神的本性来说，既然付出神性，那就一定会有更大的收穫…”
    他眼睛眯起，只觉其中扑朔迷离，有著极大隱情。
    他看著远处的异化城市，先行压下心中诸多疑问，缓缓开口：
    “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酈安城说，异化城市是…
    救赎圣城？”
    他语气开始变得古怪，“嗯…救赎麾下圣城，想要酈安城的那些人造乞丐。
    当然，我们的態度…需要注意一些。”
    在他心中，已经默认异化城市是有“后台”的了。
    ……
    小呜內部，孟毅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还好，自然女神没有大开杀戒，也没有不问青红皂白，隨手一巴掌將酈安城周围夷为平地。
    他心中回想起了叶凌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自然女神，是一名仁慈的神灵。
    敢情叶凌兰说的是实话。
    自然女神只是將杀戮之神和钟清做了个处理…
    在吸收了许青松分过来的生命力后，孟毅的身躯开始恢復。
    他看了一眼许青松，后者手中正拎著自己两颗已经发芽的眼珠子，仔细端详著。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青松將眼珠子扣在手中吸收，本能反问道：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自然女神…”孟毅体表罩上了一层由血肉构成的大红长袍，斟酌著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我想…自然女神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许青松愕然抬头。
    “嗯…我也是猜的…”孟毅嘆了口气，点点头，心中暗道：八成就是如此，不是看一眼的话，咱们就都没了。
    祂甚至懒得深究原因…这符合神灵一贯冷漠，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的姿態。
    而且…祂肯定看到小呜了，但同样没有在意，所以…当初武市的事情，自然女神没参与？
    还是说参与了，但是对神灵而言，不会去记一个人类城市？
    话又说回来，正神的威能，远比自己之前想像的要强。
    怪不得神国之前会表现出明显的藏匿举动！
    他轻轻咬牙，而且…杀戮之神也挺阴险…不声不响的…搞出这种谋划。
    对了。
    还有武桐，武桐这傢伙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