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115章 我们应该怎么办
”如此,也好,也好。”
杨维垣欣然答应。
白给的礼,为什么不收呢?
现在收下,自己先不动,封存起来。以后用得著的话,这就是盐商行贿官员的罪证。
康掌柜面带笑容,肯收礼,就是好事。
“小人这就让望江楼的人去將客房收拾出来,其他几位老爷————”
“不用了。”两淮运司运使杨振熈直接拒绝。
“我家里还有事,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我也不用了。”扬州知府任民育没有答应。
“衙门里还有公务需要处理,我也得儘快赶回去。”
“我也不了。”朱在铆同样没有答应。
“我初至扬州,对於两淮盐政的情况还不熟悉。朝廷催的紧,不敢耽搁,今夜我得笨鸟先飞,以免误了朝廷的大事。”
运副魏铭皓有意留下,可別人都要走,就杨维垣自己一个人说要留下。
杨维垣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能和杨维垣相提並论吗。
“我那边还有事,也不能久留。”
杨维垣做了散席发言:“既然大家都有事,那今晚就先这样吧。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聚。”
眾官员纷纷离席,除去杨维垣。
盐商们没有动。
康掌柜笑著起身,“僉宪老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本院的卫队?”
“金宪老爷放心,小人全都安排好了。”
“那就有劳康掌柜带路。”
“能为僉宪老爷带路,这是小人的荣幸。”
康掌柜引领著杨维垣朝著客房走去,眾盐商跟著起身相送。
“不用那么麻烦。”杨维垣很是客气,“诸位掌柜请自便,不必管我。”
话虽如此,眾盐商还是起身目送杨维垣离去。
见人走远,竇掌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像这种公务局,就不是吃饭的场合。
官员们都走了,竇掌柜也就没有必要再拘束了。
一筷子肉,一杯子酒,吃的不亦乐乎。
边吃,竇掌柜还边劝其他人。
“都坐下来吃,这是咱们钱买的,不吃可就白瞎了。”
有那心大的盐商,跟著吃了起来。
有那心里装不住事的人,就吃不下。
一个黑脸的盐商说道:“竇掌柜,你说杨僉宪今晚摆上这么一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竇掌柜:“什么药?钱的药。是需要大价钱才能买的药。”
“而且,还是咱们不得不去买的药。”
那白脸盐商:“那,他这葫芦里的药,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竇掌柜苦笑一声,“值多少钱,那是咱们能做主的吗?”
“朝廷一有亏空,必打盐的主意。这么多年了,都是如此,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
“李自成打进了北京城,先帝死了,都城丟了,半个天下都没了。朝廷本来就缺钱,这下更缺钱了。”
“我估摸著,这回比以往那些回,要狠一点。咱们,就等著大出血吧。
那白脸盐商若有所思,“这江南,可是咱们的地盘。”
“以往朝廷在顺天,咱们看不见,摸不著的。如今朝廷可就在应天,可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这事情,会不会比之前要好办一些?”
竇掌柜吧唧一口酒,长鬆一口气,“舒坦。还是这样舒坦。”
这口酒下了肚,他这才回道:“事情再好办,也不是咱们能办的。”
“得看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怎么办。”
“他们要是斗法斗贏了,咱们就好办。他们要是斗输了,咱们怎么也不好办。”
“咱们吶,只能顾眼下。”
那白脸盐商:“顾眼下,就是顾这个杨僉宪。”
“这个杨维垣,我听说他的为人。”
“这傢伙先是投靠阉党,攻击东林党。后来阉党失势,他又跳出来,攻击东林党和阉党。”
“先帝最看不得这种人,就將其贬戍淮安。”
“据说这傢伙是巴结上了马士英马阁老,蒙马阁老举荐,才在皇上面前討了这么一个整顿两淮盐政的差事。”
“这种人,浑身都是缺点,应该不难应付。”
竇掌柜放下筷子,“难不难应付,看今晚就知道了。”
这边,康掌柜陪著杨维垣走进客房,但在客房外面他就停住了。
“金宪老爷,您初至扬州,为公务而劳累过度以至患病,小人等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小人同其他几位一商议,扬州地方小,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隨便为僉宪老爷您准备了一些本地特產,希望老爷您不要嫌弃。”
杨维垣故作严肃,“康掌柜,你这是做什么。
“本官前来两淮,为的是公务,为的是国事。你这么做,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
康掌柜赔笑道:“僉宪老爷息怒,僉宪老爷息怒。”
“只是些扬州本地的特產,左右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宪老爷您为国事操劳成这样,小人们也是代表扬州百姓,向您表达一下心意。”
“僉宪老爷您,总不至於忍心拒绝扬州百姓的一片热心肺腑吧。”
杨维垣用手指点著。“康掌柜呀康掌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下不为例。”
康掌柜会心的笑了。
“是是是,下不为例,一定下不为例。”
“那僉宪老爷您早点休息,小人就告退了。”
“那康掌柜就请自便吧。”
杨维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是燃著灯火的,一看就是客房,只是装饰的很是豪华。
桌上放著沏好的茶水和点心,另外还有一个盒子,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送给杨维垣的“特產”。
不过,还未等杨维垣打开盒子,查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特產,他却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子,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就坐在床边。
满脑子物质的杨维垣这才反应过来。
扬州的特產能是什么,扬州瘦马嘛。
“见过僉宪老爷。”那女子朝杨维垣行礼。
杨维垣的脸色,唰的就沉了下来。
杨维垣不好色,他家里有两房妾室,一个比一个漂亮,他也不缺这个。
要是送给他什么金子银子、房產地契之类的东西,他就收了。
但弄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杨维垣真不想收。
我一到扬州就病了,病刚好就和盐商们吃饭,饭后又收了一个盐商送的姑娘,一点正事没干全弄这玩意了。
这要是传扬出去,都不用东林党人,其他中立的官员就能把自己骂死。
再有就是,此事风险太大。
杨维垣担心,真要是做点什么事情,反手给我来一个仙人跳,说我非礼她。
这种事,浑身张嘴都说不清。
那姑娘,年轻,漂亮,又勾勾又丟丟的。
那小眼神,摄人心神。
说实话,杨维垣也动心。但他知道,心可以动,其他部位绝对不能动。
黄白之物好藏,可这么大一个活人,难办。
盐商那边有底,就算是杀人藏尸,也很难抹掉全部的踪跡。
大明朝虽然没有什么摄像头、录音之类的手段,但就算是红口白牙的被咬上这么一口,杨维垣也吃不消。
有些人,是巴不得他死。
杨维垣不敢犯这种低级错误。
“奴婢伺候僉宪老爷宽衣。”
那女子主动走了过来。
“不必。”杨维垣严词拒绝。
说完,杨维垣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外面值守的卫队士兵见杨维垣走来,急忙迎了过去,“僉宪。”
“牛千总、马千总呢?”
“马千总在一旁的房间里休息,今夜该牛千总当值,他不放心,带人四下了去转了转。”
杨维垣放下心来,皇帝给自己配备的,没有怂人。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理智。
“把两位千总叫过来,整队,咱们准备回去。”
“是。”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他没有任何犹豫。
马千总就在一旁的房间里,很快就赶了过来。
“僉宪。”
“马千总,我刚刚进的那个房间里有个女子,那是盐商向我行贿的证据,你带人去把她带过来。”
“是。”
牛千总带人在外面查看,来的迟了一步。
“僉宪。”牛千总身上湿了一片,明面是被雨淋了。
“外面雨势很大,看样子一时半会的停不了。”
杨维垣走到墙边,伸手一推,窗户刚刚露出一条缝,雨珠当即透过缝隙钻了进来。
“雨再大也得走。”
“朱主事、杨运使他们能走,咱们也能走。”
“不走,就怕说不清楚。”
“康掌柜。”杨维垣突然看向楼上。
“小人在。”康掌柜忙著就要从楼上往下赶。
“不用。”杨维垣叫停了他,“我就知道你没走。”
“外面停的马车是你的吧,我们暂时徵用。明天一早,你派人到两淮运司衙门去领。”
“牛千总,马千总。”
“属下在。”
“整队,咱们回去。”
“是。”二位千总领命。
外面的马车,有康掌柜的,也有其他盐商的。但此时,他们的命运是一致的。
有士兵为杨维垣撑著伞,护著他进了他自己的马车。
那女子就没有那么幸运,直接被推搡著带进一辆不知是谁的马车。
其余的官兵,有的进了马车,有的骑马,有的跑步,簇拥著杨维垣的马车离去。
康掌柜一脸沉思的站在二楼楼梯口处。
“怎么回事?”竇掌柜走了过来。
“美人计,没有成功?”
康掌柜点点头,“看来,他不吃这一套。”
“或者是,他很谨慎,生怕出现问题,因此不敢触碰。”
竇掌柜问道:“东西呢?东西收了没有?”
康掌柜摇摇头,“没有。没有见他拿著东西出来。”
竇掌柜一脸的心思,“杨维垣这傢伙,看起来一副贪官污吏的模样,言谈话语之间也带著坏人的影子。”
“没想到,財也没收,色也没收。”
“可他一开始,明显是想要收的样子?”
“或许。”康掌柜顿了一下,“或许他是只想收財,不想收色。”
“毕竟,活人比死物难缠,他不想沾染这个麻烦。”
竇掌柜:“我差人打听过这位杨僉宪。”
“人品不怎么样,可也未曾听说过他有洁身自好的传闻。”
“不过,他在天启朝得势,崇禎初就被贬戍淮安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今好不容易復出,捞到巡查两淮盐政的差事,咱们的这位金宪老爷应该是办怕砸了差事。”
康掌柜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淮盐政的差事,从来就没有办砸这么一说。”
“多少年了,从你我的祖辈、父辈再到我们,朝廷派下来多少官员巡盐。”
“哪个巡盐的官员,不都得从两淮的盐上,敲出一笔钱才会罢休。”
“官家要钱,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又不能说不给。盐税经不起查,朝堂上的那些人也愿意分出一口来,填补亏空,免得麻烦。”
“颳风是一阵,下雨也是一阵。等这阵风雨过去,自然也就雨过天晴了。”
竇掌柜放眼望向大门,耳边听著哗哗的雨声。
“很长时间没有见这么大的雨了。不知道这雨会下多大,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马车又全被官兵徵用走了,你我算是被困在这里了。”
康掌柜默了一下,“雨下多大,是老天爷的事。什么时候停,也是老天爷的事。”
“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雨停。”
竇掌柜问道:“那,雨要是一直下个不停呢?”
康掌柜两手一摊,“那就等著唄。”
“难不成还能追上去,把咱们的马车从手持刀枪的官兵手里夺回来?”
竇掌柜:“夺是夺不回来的。”
“也不用夺,杨僉宪不是说明天让咱们派人到运司衙门去领吗。”
“就是,那个女子被杨维垣带走了,这是一个麻烦————”
竇掌柜话没有说完,就被急促的雨声遮盖。
雨,更大了。
康掌柜没有听清竇掌柜的话,但是他能猜到。
“是个麻烦,但不算棘手。最起码目前来看,不算棘手。”
“杨维垣如果真的想拿这件事做文章,我早就被官兵抓起来带走了。”
“他想的,应该是用这件事,当做谈判的筹码。
“只要人在他的手里,他隨时都可以用贿赂官员的罪名,將我缉拿。”
竇掌柜:“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康掌柜没有回话,抬头看向了屋顶。
不知天上宫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