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探过小脑袋，也盯著信上字跡看得认真——
    “弟，净梵，亲启。
    礼已收到，姊甚喜之。
    阿弟，多谢你还记掛著姊姊的生辰。
    每年生辰当晚，阿姊都会如期收到你托鹤仙送来的小礼物。
    你送的，阿姊都很喜欢。
    阿弟离开太白湖蛇族数百年，不知如今，是否一切顺遂。
    弟心意，阿姊心领之……
    只是这枚紫簪，乃是用弟蛇骨所制，阿姊不能收。
    阿弟，阿姊与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此生，註定无缘。
    往后，莫再送生辰礼来了。父亲知道，又要生气。
    既已选择离去，那便永远不要再回来的。
    不要同故人，有任何联繫。
    当初少不更事，你我已犯下重错。
    如今，时隔多年，你我心性渐成熟，都该放下了。
    对了，告诉阿弟一个好消息，阿姊订婚了。
    夫家是太白湖龙三太子，嫁过去虽是续弦，但龙三太子性情温和，乃是良人。
    小龙孙天真活泼，与阿姊甚是亲近。
    阿弟，勿要再牵掛，阿姊以后，会很幸福。
    你也断了不该有的杂念吧。
    紫簪断，情缘散，自此別，君莫念。
    观音终笔。”
    小凤照著书信念完，恍惚惊觉：“我去！老紫和他阿姐……他们、搞骨科？！”
    我抽了抽嘴角，诧异问小凤：“你从哪学的这么多、特殊名词？！”
    小凤憨憨嘿笑：“我这几天偷偷用主人手机看纯爱小说了……还是小银杏安利给我的呢！”
    我：“……”
    拿她没办法的纠正：“不是骨科，紫蛇好像是他阿姐父亲的养子。”
    把书信转手交给青漓，青漓瞟了眼，接过去，把书信折好放在桌子上——
    “穆观音，是他养父的独生女。当初收养紫蛇，也是为了让紫蛇，给穆观音续命。”
    小凤收了翅膀落在地上那两截断裂的紫玉簪旁，竖起头顶小揪揪，好奇低喃：“续命？他姐姐怎么了，得什么病了？”
    青漓淡淡道：
    “穆观音母亲怀穆观音时，被仇家餵了毒，虽说后来及时解毒了，没有伤及性命，但却影响到了腹中胎儿。
    穆观音一出生就双腿残疾，五臟受损，她父亲为了给她续命，特意从斗兽场买回了一身仙骨的紫蛇，表面是將紫蛇当做义子收养，实际上却是为了抽紫蛇的仙髓供养亲生女儿。
    你应该能瞧出来，紫蛇他不是蛇妖，他是仙家后嗣，后来许是父母遭难了，他才流落妖族，被妖市斗兽场的驯兽师当成蛇妖。
    这些年来，连他自己都以为，他是妖族，实际上，是他幼时，他养父贪心，不但抽他仙髓供养女儿，还拿他的仙髓做补品与妻子一同享用，太白湖穆氏全家都在吸他的血强大自身。
    他被吸乾了仙髓，这才都修炼七八百年了，还无法飞升成天仙，只能做个褪去妖息的小散仙。”
    “难怪，我前几天还在好奇，他明明一身仙骨是天生的仙胎，为什么总说自己是蛇妖修成的蛇仙。原来都是他养父全家害的！”
    小凤捏紧小拳头忿忿不平：
    “然后呢？紫蛇为什么从他养父家离开投奔您了？太白湖与苗域之间，可是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他是被他养父赶出太白湖蛇族的。”青漓道。
    “啊？为什么？是因为他身上仙髓被榨乾了，他养父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吗？”小凤刨根究底地追问。
    青漓摇头：“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其二是什么？”
    青漓负手平静道：“他喜欢上了穆观音。”
    小凤：“……”
    生气地扇了扇翅膀：
    “喜欢就让他俩结婚唄！再怎么说老紫也是他们穆家的养子，知根知底，招养子入赘，不比把闺女嫁给別家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小黄毛放心踏实吗？
    穆观音要是嫁给老紫，老紫无父无母，穆观音婚后连婆媳矛盾都不会有。
    而且，就因为老紫无父无母，到时候养父加老丈人双重身份，穆观音他爹何愁老紫不对他全家尽心尽力！
    何愁老紫不会为他们穆家当牛做马！”
    “你说的有道理，但，穆观音刚出生，就被钦点为太白湖龙王的待选侧妃。
    穆观音也打小便被父母当做未来龙妃培养。
    紫蛇是仙族不错，但他们为了给穆观音治病续命，为了抽紫蛇的仙髓修炼，已经將紫蛇身上仙人的特徵耗磨乾净了。
    紫蛇即便还余有一身仙骨，以他们的能力与生活环境，紫蛇此生也註定不会有什么大成就了。
    一个形同废人，可能本事还没自己女儿强大的废棋养子，一个是太白湖之主太白龙王，二者相比较，他们自然会选太白龙王。
    女儿嫁入龙门，成为龙妃，可是对他们整个族落都大有裨益。
    更何况，选了太白龙王，就等同於给自己找了个更强大的靠山，他们闔族未来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若是穆观音再为龙王添几个皇子，日后太白湖之主的位置鹿死谁手，都犹未可知。
    他养父身为一族之主，无论是从闔族未来考虑，还是从女儿自身利益考虑，紫蛇都没有成为穆家女婿候选人的可能。”
    青漓牵著我继续坐下来喝茶：
    “你真以为，穆家那些人拿他当养子？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紫蛇在穆家时，穆家为了保持自家女儿冰清玉洁的人设，根本不敢承认紫蛇是男子。
    他表面是穆家收养的，给亲女儿伴读的养女，实际上穆家没有一个下人真將他当成主子，他在穆家，真正的身份，是一个奴僕，伺候大小姐的低贱下等奴隶。
    在穆观音父母的眼里，紫蛇一个下人，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他们从未將紫蛇放在与亲生女儿同等的位置上，他们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紫蛇。
    紫蛇於他们而言，就是个可打可骂，可揉捏搓扁的工具。”
    一杯茶送进我手里，他接著说：
    “紫蛇其实，一开始並不爱穿女装。
    他现在对女装爱不释手，纯属在很小的时候被他养父逼得心理扭曲了。
    穆观音是太白龙王的待选侧妃，身边若常跟个男孩子，龙宫那边知道，难免会添些风言风语。
    为了方便穆观音隨时用到紫蛇的仙髓，穆家就把紫蛇打扮成女孩子，放在穆观音身边。
    紫蛇幼时也抗拒过打扮成女孩，但抗拒的后果就是被鞭打群殴，他每抗拒一次，他养父就会用长满倒刺的鞭子狠狠打他两个时辰。
    他几度险些被打死，后为了活命，他只能选择顺从，他怕再被打，便乖乖听话，按照他养父的吩咐，学著如何做一个小姑娘。
    久而久之，他的心理便生了病症，甚至，爱上了当姑娘的感觉。”
    小凤捡起地上断裂的簪子，宝贝的哈口气，擦擦：“原来，老紫不是生来就有女装癖……”
    “他不敢穿男装，他幼时被打怕了，他对男装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他来到本尊身边，本尊不是噁心他穿女装，而是想逼他变成正常人。
    起初，本尊也试图同他软来，与他讲道理，耐心地为他驱除阴影，但全都无用。
    后来，本尊无意发现他被白朮仇惑欺负时，反而会听话，不再犟脾气，是以，本尊只能以毒攻毒，用嚇唬他的方式威胁他换上男装。
    白朮仇惑的確因此打了他几顿，不过他们有分寸，揍他时会故意手下留情，给他瞧出自己法力的破绽，一步一步，引导他学会反抗，学会反击。
    好在，效果不错。
    本尊与仇惑白朮了五年时间，才让他生出反击伤害他的人的胆子，逼他完全褪下女装，穿上男装。
    但，即便我们已经將他拉出深渊了，幼年的阴影，数百年养成的扭曲心理也还是会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表面放弃著女装了，实际上，这些年还是心心念念想换回女装。
    这次他借著刺激阿鸞认清內心的机会，重新换上女装，本尊原本是担心，他这一换，又换不回去了，本尊都打算喊白朮仇惑再来收拾他了，没想到，他竟会因为你，主动褪下女装换上男装……
    看来，现在唯有你的话，才能让他试著自主忘掉痛苦的过去。”
    “他不穿男装原是因为男装会让他痛苦……怪不得我说要送他男装时，他脸色不是很好……”小凤低头喃喃。
    “那，他后来又是怎么接受换回男装的？”我问。
    小凤收好两截断簪，尷尬道：
    “因为，我夸他帅啊……我说他长得好看，他就特別开心，主动换上了那件紫衣……他男装的样子本来就不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