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立刻回答。
    因为宫本诚也在观察对方。
    头髮白，夹在了其中的灰黑像是脏乱的斑点。
    脸上的皮肉很散，堆积在了一起的五官却有种莫名的凶恶感……
    光是目测的话大概得有五十岁开外的年纪，再简单地联想一下锅岛忠跟他的关係，这傢伙的过去的身份似乎也很明显了。
    是某些组织的退役老流氓吧？
    “宫本，介绍一下……这位是宫城大仁，也算是我的老前辈，很早以前受过他不少关照。”
    停顿片刻过后，他继续说道。
    “当初在组里头惹了不少的麻烦，要是没有仁哥帮忙的话，我也活不到现在。”
    “说什么傻话啊，混帐东西。”
    宫城大仁哼了一声，半转过头，语气不屑道。
    “那还不是看在你救过我命的份上？要没你帮忙，我也早就被砍死了。”
    听起来有些莫名的腻歪感……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混黑道本身就不太容易，需要提放別人，有时候还得小心自己人。
    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捅刀子，带著满腔的怨恨躺倒在无人的小巷里……
    正因如此，有著一个能够信任的黑帮同伙，自然也是相当之重要的『资源』。
    锅岛忠再转过头，朝著那边又是笑道。
    “仁哥，我之前能在医院里头活下来，是多亏了这傢伙的本事……他很能打，比你我年轻时都要厉害。”
    考虑到今天的碰面就是锅岛忠自己攒的局，这傢伙表现得活跃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宫本诚被他拽著入座，双方就这么隔空对视著。
    气氛虽然依旧有些微妙，但起码也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紧绷感。
    宫城大仁率先错开了视线，他抹了把脸，嘴角耷拉下来的皮肉哆嗦了片刻，像是门帘般开始微颤。
    他说话不漏风，但更像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动静。
    听起来相当古怪。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嘛，那种东西先放到一边。”
    把重要的事情先给处理掉比较好。
    “忠，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宫本诚忍不住侧目扫了眼过去。
    锅岛忠不跟自己说明情况尚且还能理解，没想到居然跟有著过命交情的老哥也有所隱瞒？
    这傢伙到底在想什么？
    锅岛忠应了一声，他就这么低著脑袋，一字一顿地说道。
    “仁哥，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吧？川田组已经完蛋了……
    但是我还不想回去，东京的机会太多了，我想要再试试看。
    所以能不能借钱给我？”
    好傢伙！
    宫本诚听得牙都疼了一下。
    简单地分析一下局势就能明白了——锅岛忠攒的局，宫本诚出力，宫城大仁出钱。
    老哥搁这儿空手套白狼来了？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宫城大仁却並没有直接拒绝这份请求。
    他反而是露出了个思索似的表情，把右手安放到了身前的木桌上。
    沉吟著的同时，粗厚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打著面前的桌板，发出咄咄的迴响声。
    “没问题，我能出钱。
    毕竟以前也欠你一条命，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假的？
    “但是也有条件……”
    宫城大仁揉了揉满是皱纹的眼角，露出了个颇为审视的目光。
    “告诉我你的想法，忠。要是没有个好点子的话，我是不会给你投资的。”
    很理性的判断，根本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毕竟锅岛忠想要东山再起，那必然就需要更为周密的计划。
    而宫城大仁根据他的思路来进行判断，完美符合身为『投资人』的各方面特徵。
    “当然，我可不会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来找仁哥……实际上，宫本其实也有一些点子，待会儿也让他跟您说一下。”
    啊。
    你在这里等我？
    宫本诚一下子明白了这傢伙为什么会攒这个局。
    『他提意见是虚的，最主要的还是让我把想法传递给宫城大仁是吧？』
    虽然看起来弯弯绕绕了一些，但如果想要爭取到机会的话，有这种曲折的过程，明显会提高不少的成功率。
    锅岛忠的確是个心思有些縝密的傢伙。
    他颇为隱晦地朝著宫本诚瞥了一眼过来，在外人看来没有意义，但当事人却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傢伙的用意所在。
    ——准备好登场吧。
    锅岛忠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设想，那就是……
    搞连锁餐饮店。
    “之前在乡下感觉不强烈，但到东京之后才发现，连锁餐饮的收入並不低。”
    这话让在旁的宫本诚听得都是连连点头，唯有这点，是让他都觉得很有道理的说辞。
    因为在泡沫经济崩坏的后世代，降级消费就是日本人的整体趋势。
    减少昂贵的支出，寻找平替，抑或是继续向下兼容……
    在这种风气下，后世连锁三巨头的松屋·食其家·吉野家的发展速度反而开始增快。
    属於是逆著经济形式在疯狂扩张。
    从整体的情况看来，锅岛忠的提议並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那么……
    其他方面呢？
    宫城大仁双手交织著放在了桌上，语气微妙地说道。
    “你想要具体做什么分支？”
    连锁餐饮同样也有区分。
    家庭式的聚餐，针对工薪阶层的环境，抑或是追求小资风格的中端等等……
    在开店之前就需要找准自己的定位，这同样也是创业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步骤。
    “我毕竟自己也在开店，要是拿不出个什么合理的规划，我可是很难答应下来的。”
    锅岛忠沉吟片刻之后，尝试著说道。
    “咖喱……”
    选择主打品类，规划出具体的方向。
    “做面向大眾类型的，咖喱饭。”
    很朴素的建议，但也的確有一定程度的可行性。
    毕竟后世的確出现过类似coco屋那种的咖喱专营连锁店，这就足以说明咖喱作为国民料理的前景相当丰富。
    但在那之前，必须也得考虑人们在这个时代的接受能力。
    有些东西过於超前反而会『弄巧成拙』。
    更何况……
    “很难做啊。”
    宫城大仁战术后仰，长嘆口气。
    “做庶民食的思路我认可，但是连锁经营餐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很简单的道理。
    “口味需要统一，就得培训，准备中央厨房。这方面的资金投入可远远不是我一个人能支撑下来的程度……”
    问题就在於此。
    日本作为亚洲最早的预製菜盛行国家，所谓的连锁餐饮依託的本就是实力雄厚的中央厨房。
    能够定时定量地製作，生產出口味接近的產品，並將其销往全国各地……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生意。
    而是工业水准的一种体现。
    “而且只是做这种单一品类的话，优势太小。我觉得不如直接把这种想法投给那些连锁巨头，说不定还能混个职业经理噹噹。”
    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却是最有条理的想法与建议。
    锅岛忠露出了个思索状的表情，片刻之后，像是认命般地嘆了口气。
    “的確有些行不通……那就算了吧。”
    反正自己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重点还是宫本诚。
    “仁哥，听听宫本的吧，我觉得他的想法……比我有意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