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欺君大罪,那就得拉上李贞和岳母马皇后
第244章 欺君大罪,那就得拉上李贞和岳母马皇后
应天府衙。
接到东宫密令,太子承暉司密探要来验尸,此事王兴宗不敢耽搁。
牢中诸事都已安排妥当,他这位府尹便在此静候,等待密探的到来。
与检校的神秘身影一样,承暉司中的暗探,也具有同样的威慑力。
总体是神秘莫测,又令人敬畏的。
只不过,胡翊作为这支承暉司的特务头子,这件事却少有人知。
午夜时分,一辆马车悄摸著来到府衙后门。
撒开的暗桩们沿途戒备著,確保此地的事不会被外人瞧见。
胡翊与崔海,各自身穿狱卒服饰,打扮的模样完全难以辨认。
当他二人站立在王兴宗面前时。
这位应天府尹足足认了许久,才看出了胡翊的真实身份。
“駙马爷,是您啊?”
胡翊微微頷首,向这位王府尹表达感谢道:
“此番多谢王筹办,今夜东宫前来验尸之事,不会被外所知吧?”
王兴宗立即点头应承道:
“駙马爷但放宽心,今夜来的都是自己人,为东宫办事,下官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
,,“那就请王大人与我们走一趟。”
崔海一开口,语气中自带一股寒意,他的声音粗糲之中带著一股杀气,令人听闻后不禁打起了寒颤。
王兴宗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不敢再多嘴,连忙带领二位上差往府狱走去。
应天府狱,敛房之中。
杉木尸台上,以白布盖著一具尸体。
尸体周围洒上几圈石灰,说是为了防备死者身上的疟疾病传染。
“駙马爷,还有这位上差,请隨下官来看。”
王兴宗虽然觉得死人晦气,但在这两位大人物面前,断然没有自己捂鼻子的份。
他更是亲自凑到户体面前,冒著疟疾传染的风险,揭开白布为胡翊和崔海介绍道:
“駙马爷请看,死者乃是中书省一名参议,今年四十二岁。
其死后瞳仁散大,手、足內鉤,手筋、腿筋狰狞,面部青紫。
仵作断定,此乃惊厥而死,此外还患有疟病在身,十分凶险。”
说到此处,王兴宗双手递上了验尸文书,请胡翊仔细对照而看。
胡翊翻看这份验尸报告,先看底下的署名,仵作的名字叫方剑。
他这才开始察看报告,並且与死者的症状一一验证。
近距离凑到死者面前,这是一具微胖的尸首,其脖子上的血管,隱约可以玫瑰红色,与普通死者血液凝固后的青紫色不同。
胡翊由此判定,这怕是中了毒。
再从死者的肤色,与脖颈处皮肤顏色判断,死者生前並未患过疟疾。
若是疟疾在身,脖子周围的皮肤会发乾,伴有大量红点。
由此一点,便可排除疟疾。
只是简单一看,胡翊心下便已明了,仵作的验尸报告是假的!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王兴宗不懂得这些,还在边上好心提醒著:
“駙马爷,切莫距离过近,可要那疟病侵染贵体啊!”
“不妨事,死者並无疟病。“
“啊?”
王兴宗当即是一愣:
“您说什么?”
这下就连崔海都看出来了,立即开口为其解释道:
“这人也不是死於惊厥。”
崔海指著死者的瞳孔,对王兴宗说起道:
“惊厥死者,死后瞳仁散大,应当是四肢僵直抽搐,全身青筋狰狞。
但此人却不是。“
王兴宗心中已经知道了,大概这仵作瞒著自己办了坏事。
他一个府尹,不懂得这其中的种种,赶忙是过来躬身请教道:
“下官失职,还请这位上差教我。”
“好说。”
崔海开口便道:
“此人之死,瞳仁缩小如针芒,且仅是手足抽搐,有青筋暴起。
若是死於惊厥,必定浑身抽搐,又怎会只是手、足呢?”
胡翊讚许的看了崔海一眼,跟著补充道:
“是这意思,且此人脖颈间的血管,呈现玫瑰红顏色,只恐是服了曼陀罗籽粉与硃砂的混合物。”
胡翊一眼便识破了这毒方,道出了根源:
“此物名叫幻魔散,原是南宋年间,由金国传入,毒杀南宋守城將领的一种秘药。”
说到此处,胡翊叫崔海將死者的胃部剖开,將胃中食物残留取出。
去餵事先准备好的一只老鼠。
强灌了残留食物进肚,仅过去片刻时间,那只老鼠在笼子里原地转圈,便开始颤抖起来。
胡翊又令崔海剖开死者的喉咙,若是大量服用幻魔散,死者喉咙部位定然会有硃砂残留。
人既被毒死,朱红当然无法消化,还会残留在喉部。
崔海再度动手去取,果然在剖开的死者喉咙处,看到了一片诡譎的朱红色。
王兴宗暗暗佩服不已。
可他现在又生怕自己失职,被駙马爷与这位东宫上差怪罪。
又过去片刻,那只餵毒后的老鼠倒地,开始手足抽搐起来。
果然验证了胡翊先前的推论。
由此,这名参议之死,算是真相大白了。
“王府尹,这尸已然开了膛,明日仵作来定然会发觉,还请你们提前处置了。”
王兴宗点头答应道:
“这好办,他们都说这尸体染了疟病,就以害怕传染为名,下官立即下令烧了就好。
反正今日咱们不烧,他们明日来了,也要想方设法去烧。
下官帮他们做了此事,那些仵作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到此处,王兴宗也不傻,立即又请示道:
“敢问駙马爷,这造假的仵作,抓是不抓?”
“不抓。”
胡翊可不想打草惊蛇,正要指著这名仵作,从他身后顺藤摸瓜,揪出指使之人呢。
若將仵作抓了,惊扰了对方,以他们当初的尿性,定然又要杀人灭口,毁灭证据链。
到时候想抓把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王兴宗立即应承下来。
按说,今夜已经查明此地的事,胡翊可以打道回府了。
但他还想更谨慎一些,便扯著王兴宗这位应天府尹,再加上崔海,以及自己这位駙马爷。
三人一同將这位周参议的真正死因,以及仵作方剑的造假记录过程,全部誉写成一份公文。
胡翊与崔海、王兴宗三人一同具证这份公文为真,然后又各自摁上自己的手印,又令王兴宗加盖了应天府尹大印。
如此一来,这份证据才算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三方出具的证据在此,接下来就要查那名仵作背后指使之人。
为防止仵作再被灭口,胡翊嘱咐崔海暗中去查,若能拿到这名仵作的口供,就再好不过了。
別看这王兴宗唯唯诺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但叔父家中命案的事,由早到晚,已经超过五个时辰了,他嘴还严得很。
胡翊也未利用职权多问。
既然叔父到现在都不告诉自己,那就是打定主意要隱瞒通敌信的事了。
胡翊知晓这封书信的威力,叔父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但此时也不能完全不说。
要依著丈人的脾气,说了恐怕要出大事。
那便不能先跟丈人说,就得去找岳母救命去!
这件事,胡翊没有向朱静端隱瞒。
当夜回去,他便將叔父近来摊上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
听到这消息,朱静端自然是跟著揪心起来了。
这样的通敌书信,意味著什么,不必多言。
若真有一日,胡家陷进去,到了说也说不清的时候,怕是就难办了。
朱静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要明日陪同胡翊一起进宫说情。
翌日,一早。
胡翊先派人去沐英那儿,將胡承佑给放出来。
如今胡家的头顶蒙著一层阴霾,谁知道將来是何等下场?
不如叫他们早些团聚,多待些日子吧。
最重要的是,当朝右丞相与駙马爷,俱都是权势极高之人,私下里来往甚密不太好。
但若通过胡承佑,叔侄间传递起消息来,是否能好些呢?
胡翊就是做了这重考量,才將这个堂弟放回来的。
叔父还是不靠谱啊!
仅凭藉他的力量,能查出什么来?
自己手底下还有承暉司呢,凡事真不如靠自己。
感慨著,胡翊便来到了坤寧宫拜见岳母。
马皇后也挺诧异,女婿以往要是过来,定然是赶在饭点上。
今日却趁皇帝、太子都在上朝,早饭时间刚过,他却来了。
“岳母,我去见见姑父,待会儿得过来求您一件事。””这孩子,所求何事,就在这儿说吧。”
胡翊却是卖了个关子,先跑去找姑父李贞。
李贞正好在遛弯儿,方向正是朝著坤寧宫而来,胡翊一见到他远远地而来,立即便跑过去求救。
“姑父,救命啊!”
“救救我父、我母,还有叔父、兄长吧,只恐將来胡家有灭族之危啊!”
说罢,胡翊这个小辈撩起了袍袖,立即便要给李贞见大礼。
“哎,怎么回事?”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他这一求救,给李贞也是整懵了,当即是满头雾水的问道:
“究竟何事,你慢些说。”
二人就在一段修建宫殿的石料前坐下,胡翊將所有情形,没有隱瞒,完完全全的对李贞说明了一遍。
“你说,有偽造你叔父笔跡,几可乱真?”
“没错。”
“姑父请看,这是我昨夜去应天府查来的证据,那名为我叔父保管日常废笔的周参议,突然便被下毒而死。
仵作却说是死於惊厥,故意偽造尸检记录,要依著您看,您觉得此人之死与我叔父通敌笔跡的偽造,能一点关係都没有吗?“
从黑衣人的敲诈,再到胡惟庸抓住线索,立即便有人杀人灭口。
再到胡翊查出来的这种种—.
李贞也不是傻子,其中的事略一推断,都知道仵作、参议与胡惟庸的通敌一事,必有干係。
“所以,你要我这个姑父怎么做?”
李贞清楚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时也是替这个侄女婿想起主意来。
胡翊开口便道:
“小侄暗中派崔海在查办此案,没有打草惊蛇,只望能悄悄顺藤摸瓜,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到那时,倘若通敌信再次出现,对我胡家不利,也好將这些证据都摊出来,以此反证无罪,並將凶手反制。”
“好啊!”
李贞看著眼前的侄女婿,不禁夸讚道:
“年纪,思縝密,你有此筹谋,胡家便有救。”
胡翊点点头:
“只是此事实不该隱瞒,但丈人那脾气您也知道,万一让他知道,恐怕后面我就没有查证的机会了。
所以小侄斗胆请姑父为我做个见证,今后搜集的所有证据我全部交到姑父这里来,也是请姑父先知悉此事,將来若是丈人过问,由姑父为我作证,胡家並非要故意隱瞒此事。
您看?”
李贞二话没说,立即便答应下来了。
这毕竟是侄婿,又是他们李家的救命恩人。
於公於私,这种事都应该帮一帮。
更何况,胡翊想到把这样重要的绝密证据交给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最高的信任。
李贞又因何能够辜负?
胡翊搬出了李贞这座大山,然后拉著他又去坤寧宫见岳母。
有了朱静端,加上他,还有腹中的孩子一起请求。
马皇后当然二话不说,也就把此事应下来了。
这下,虽然朱元璋这个皇帝不知道此事,但已有了皇后、恩亲侯提前知道此事,將来可以为之作证。
胡翊算是给胡家上了一重保险。
他才刚从宫里出来,胡承佑便来了。
多日不见,这个堂弟的精气神越来越好,但即便如此,其眉眼间的轻浮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在毕竟是关係到家人存亡的大事。
胡承佑一见堂兄出宫来了,立即拉著他找到一处空地,开口传递起了消息道:
“堂兄,我爹说此事还是不能泄露,许三被杀一事,王兴宗那里他还在应付。
就是请您千万不能说啊,爹说此事万不可告知给陛下,不然咱们胡家说不清楚,此事就全完了!”
胡翊心道一声,这个叔父果然不靠谱。
看起来,关键时刻还得是靠自己啊。
好在是把胡承佑放出来,多少有点作用,至少以后传递消息方便多了。
胡翊只是叫他一有消息就往过来传递,但自己暗中在查的事,却並未再跟任何人透露。
中午,暗桩来报,昨夜王兴宗烧尸一事並未引起怀疑。
周家已经开始办理丧事了。
至於仵作那边的情况,崔海亲自去办了。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又一个消息传回来,这周边曼陀罗粉的生意,都是一个名叫“
大兴商行”的店铺在做。
而这大兴商行,正是李善长家中堂弟的產业,也就等於是幕后操控在李善长的手中。
曼陀罗粉的事查到了李善长头上,叔父先前也说过,他严重怀疑便是这条老狗在针对自己,通敌书信就是出自此人手笔。
如今证据又拿到了一重,胡翊再次將这份证据,交到了李贞的手上。
看到这其中牵涉到李善长,李贞久久都不说话,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駙马,胡太公在宫外等候,似是有事要见您。”
看到李贞愁眉不展的,胡翊知道李善长有可能犯事,这事儿对姑父的打击可能挺大。
“姑父,我先出宫去了。”
李贞眉头紧锁,再度沉思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胡翊里一直在想,难道家中出了急事?
怎么父亲就亲自到宫里来了?
刚出宫,胡父便凑上来,开口便道:
“有来到咱们駙马府上,说是求你救命,她说论起来算是你舅母。”
胡翊心道一声奇怪,舅母?
跟隨父亲胡惟中回到了小院,他只见到一个穿著绸缎的妇人,正坐在厅堂上。
见自己回来了,急忙过来就要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
“您是——?”
胡翊搀起此人,开口先问身份。
这妇人才说起道:
“你郭英舅父家中的,若论起亲戚,我算是你舅母,灵儿是你表妹。“
“你还记得吗?”
一听说是郭英的妻子,胡翊就明白了。
这不就是郭灵的母亲吗?
之前乔装来看病,就是她们这一家。
“舅母坐下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马氏眼角泛著泪珠,面色悲苦的道:
“先前郭家兄长病重,不许灵儿再到医局诊治,灵儿患的是心疾。
我后来又去求你二舅父,他不许灵儿来找你医病,反倒將灵儿禁足,如今灵儿被关起来多日,只困在他家那个小院子里。
如今—如今她情绪低落,由此这病又重起来了,我想求你,求你——给她开服药吧!”
郭家这些破事,真是令胡翊为之头疼。
搞了半天,是郭德成重病之际,不准郭灵再来医病的,就因为咽不下丧子之痛,咽不下心中那一口气?
二舅父就是郭兴。
真他妈是个禽兽!
这是亲侄女,得的还是要命的病,居然不叫她前来医治?
这又安的是什么心?
不过,一想起这是古代,男丁能够传续香火,女儿是赔本的买卖,普遍不受重视。
郭德成、郭兴心中的想法,可能就很简单,压根儿没有把郭灵当人。
或者没有把她当成正儿八经的郭家人。
你要是身体健康,將来还能跟官员们联姻,扩充扩充势力。
偏偏患的是不治之症的心疾,再加上郭家与胡翊之间的衝突,自然侄女的命抵不过仇恨的伤害。
侄女的命舍了也就舍了,多半他们都抱的是如此想法。
胡翊仔细询问了一番,得知郭灵现在在郭兴家中禁足。
你要这么一搞,叫我去跟郭兴说,给这个表妹看一看心疾?
胡翊自然无法应承这件事。
毕竟在老早之前,朱静端就特地为此事进宫,在朱元璋面前提了一嘴。
结果朱元璋根本不让管,还说他自有考量。
胡翊目前一身的糟心事,可没空冒这个大不题去到郭兴府上。
治疗的法子,全阳汤至少可以保命,只要按时服用,想来性命是无忧的。
这种人家的家事,他不能掺和。
料想起来,再有几日,郭英就要隨李文忠一起回京了。
到时候郭英这个亲生父亲是何想法?
他若求治,胡翊可以去治。
若是亲生父亲都对女儿的命,看的如同螻蚁一般,一点儿也不珍惜。
那胡翊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胡翊將全阳汤的方剂写下来,叫马氏回去抓药。
待马氏走后,胡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道:
“自家的亲生女儿,怎能被拉去別家的府邸里禁足呢?这当娘的也是粗。”
胡翊便说起道:
“爹,您怕是忘了,郭寧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於我岳母。
马氏舅母一个外人嫁到郭府上,郭英舅父这几年一直在外征战,不得归家。
她个妇道人家,又是外,哪来的底气跟別人爭啊?”
胡父一想,点了点头:
“倒也是,都说母凭子贵,郭家这就是凭藉妹妹为贵妃,掌著话语权,才能如此蛮横,柴氏这时候就瞪了他一眼道:
“少说废话,这种得罪的话,说了最容易惹祸。”
相比胡父,柴氏就要小的多。
胡翊给了全阳汤,觉得郭灵这事应当无忧,从与郭英的相处之中来看,他更像个稳重、憨厚的长者,却与郭兴的虚与委蛇、狡诈不同。
倘若回来,兴许郭灵就有救了吧。
当然了,这也都是胡翊仅凭印象推测出来的,具体郭灵命运如何,就看她这个亲爹回京后,该如何抉择了。
因为对於仵作的事十分上心,胡翊一下午的时间都在东宫坐镇,隨时等候著承暉司暗桩们的回报。
一直等到將近夜里时,崔海才回来了。
他抱起茶壶便喝,“咕咚咕咚”一阵牛饮,至少一口气喝了二斤水下肚。
也是充分解了渴,这崔海才拖著沙哑的嗓子,跟胡翊说起道:
“姐夫,转机来了,那个仵作愿意招供画押,並供出幕后指使。”
“真的?”
胡翊急切问道:
“那具体情况怎么著了?”
崔海摇了摇头:
“没那么简单,要想做的密不透风,又要仵作不打草惊蛇,愿意主动招供,冒著承认造假、掉脑袋的风险,这挺难的。”
崔海说起道:
“我们明察暗访,將仵作家中幼子患病的事挖出来了,他这幼子乃是方家唯一的香火,得的好像是一种怪病,全凭口服西域传来的什么灵丹妙药才有的救。
我们就以他幼子的命,找到他与其交涉,这方仵作今年都五十多岁了,爱子如命,他是答应捨出性命不要,写这份口供,並招认幕后凶手是谁。
但他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