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时分，永霜峰还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寒寂之中，只有东方天际线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不多时，星露亭的大门被轻轻推开，裹得严严实实的三人组走了出来。
    薇欧拉依旧是一身看似单薄的长裙，怀里抱著同样穿得圆滚滚、还在揉著眼睛的星璃。
    奥莉维婭则是一身利落的巡林客装扮，皮裘换成了更便於活动的墨绿色斗篷，背后背著长弓和箭囊，腰间掛满了各种用途的小包和工具。
    （……失策了。应该拒绝早餐的，诺亚做的岩羊奶蛋羹实在太香，吃多了有点犯困……）
    薇欧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感受著清晨凛冽清新的空气，试图驱散那点睡意。
    怀里的星璃倒是很快清醒过来，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霜语森林，神秘而静謐。
    奥莉维婭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神情严肃，翠绿的眸子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锐利。
    她看了一眼薇欧拉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银制扁壶。
    “这是晨曦露，能提神。森林里的路不好走，保持清醒对大家都好。”
    她刻意迴避了“你需要”之类的字眼。
    薇欧拉接过来，拔开塞子嗅了嗅，一股清冽提神的植物香气涌入鼻腔。
    她喝了一小口，味道不错，能量温和，便顺手餵给了怀里的星璃一点。
    星璃咂咂嘴，眼睛更亮了。
    奥莉维婭看著这一幕，眼神柔和了一瞬，隨即立刻转身，率先步入了森林：“跟紧我，注意脚下腐叶和暗坑。这个时间，一些夜行生物可能还未完全归巢。”
    ……
    晨光中的霜语森林，比白天更显幽深静謐。
    巨大的树木如同沉默的黑色巨人，枝丫上掛满了冰霜，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著冷冽的微光。
    空气冰冷而潮湿，混合著泥土、腐叶和某种特殊冷杉的清香。
    四周极其安静，只能听到他们踩在积雪和枯枝上发出的“嘎吱”声，以及极远处隱约的冰棱坠地声。
    奥莉维婭走在最前，她的步伐轻盈而精准，总能找到最安全的落脚点。
    同时还不断低声提醒薇欧拉，“避开那片萤光苔，下面是空的。”
    “左侧绕行，那丛铁棘下有雪陷的痕跡。”
    “注意头顶，冰掛可能鬆动。”
    她的专业素养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森林就是她家的后院。
    薇欧拉抱著星璃，轻鬆地跟在后面，甚至有空閒欣赏林间的景色——虽然在她看来，除了树就是雪，没什么区別。
    星璃则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尤其是那些偶尔在黑暗中闪烁的微光植物和小生物。
    越往森林深处走，光线越发幽暗，树木也越发高大密集。
    昨晚感受到的那股令人不安的沉闷感再次浮现，並且越来越清晰。
    奥莉维婭的脸色也越发凝重，她时不时停下，將手按在古老的树干上，或是俯身触摸地面的苔蘚，闭目感知。
    “自然的悲鸣…更清晰了。”
    她睁开眼，语气也变得沉重，“痛苦…和某种腐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就在前面不远了。”
    说完，便加快了些脚步。
    又前行了约莫半小时，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不同。
    这里的树木更加古老苍劲，树皮呈现出深黑的色泽，如同铁铸。
    地面上覆盖著厚厚一层从未被踏足过的积雪。
    在这里，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那股沉闷压抑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的中央，薇欧拉便看到了“它”。
    那是一棵巨大到超乎想像的古老铁杉树！
    它的树干粗壮得需要十人合抱，枝丫如同虬龙般伸向天空，但许多枝叶已经枯萎断裂，掛满了惨白的冰凌。
    树干的基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仿佛被什么巨力强行撕裂。
    伤口处焦黑扭曲，边缘还在不断渗出一种散发著不祥暗紫色微光的淤泥状物质。
    並且看起来非常的粘稠！
    这些淤泥般的物质如同有生命般，正缓慢而顽固地向著四周的土地和树根侵蚀与蔓延。
    其所过之处，积雪融化后又迅速凝结成一种玻璃般的黑色诡异硬壳，所有的生机都被彻底吞噬。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甜腻，甜腻中却带著腐朽的恶臭。
    这就是那痛苦低鸣的源头。
    “这是守护古树……”
    奥莉维婭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悲痛和愤怒，“它被褻瀆了！”
    她猛地衝上前，但在距离那污染区域十几米外就被一股无形的能量场逼停了脚步，其中还散发著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试图凝聚自然魔法，翠绿的光晕在她手中亮起，但一接触到那暗紫色的污染场，就迅速变得黯淡，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竟然没用……”
    奥莉维婭咬著牙，脸色变得苍白。
    “这种污染……它在吞噬生命能量！我的魔法反而会滋养它！”
    （……果然是终焉教团的手工活。品味一如既往的差劲。）
    薇欧拉微微蹙眉。
    【万象解析】瞬间完成了扫描：高浓度虚空污染聚合体，具有强腐蚀性和能量吞噬特性，核心残留著微弱的引导术式痕跡，正在持续破坏古树的生命核心並向外扩散。
    “妈妈…臭臭…不舒服…”
    星璃把小脸埋进薇欧拉颈窝，小手紧紧抓著她的衣领，赤瞳里满是嫌恶和本能的不安。
    她脖颈上的金色铃鐺再次发出了细微的清鸣，主动驱散著试图靠近的污秽气息。
    濒死的古树似乎感应到了她们的到来。
    尤其是感应到了奥莉维婭身上纯净的自然气息和薇欧拉那深不可测的异常存在。
    它那巨大焦黑的伤口猛地亮起一道翠绿色的光芒，虽然只是风中残烛般微弱。
    光芒中，一些模糊破碎的景象如同全息投影般，断断续续地投射在周围的空气中。
    几个披著暗紫色兜帽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在古树周围刻画著扭曲的符文。
    他们將一个不断蠕动的黑色容器，狠狠刺入了古树的根基！
    黑色的淤泥爆涌而出，瞬间腐蚀了树皮，古树发出无声的剧烈颤抖！
    那些身影发出低沉扭曲的笑声，迅速撤离……
    景象最后定格在一个兜帽下隱约可见的苍白下巴，以及绘製著诡异符號的金属颈环上！
    “是…是他们！该死的终焉教团！”奥莉维婭的声音颤抖不已，愤怒让她几乎失去了荔枝。
    记忆碎片呈现出的画面戛然而止，古树爆发出的那点翠绿光芒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只有那暗紫色的污染仍在无情地蔓延、蠕动。
    奥莉维婭猛地转向薇欧拉，翠绿的眸子里燃烧著怒火和绝望的恳求。
    “必须阻止这污染！否则整片森林的心臟都会被腐蚀！求……”
    她的“求你”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打断了。
    薇欧拉並没有看她，而是低头对怀里的星璃轻声说：“闭上眼睛，数到十。”
    然后，她抬起头，看著那不断蠕动且散发著恶臭的污染源，赤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毫不掩饰的嫌恶。
    “太脏了。”她淡淡地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