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胡駙马怒镇百官,老相国垂泪辞君终伏诛?
第255章 胡駙马怒镇百官,老相国垂泪辞君终伏诛?
这一道吼声,如同天威。
李善长的灵魂颤了三颤,身子都差些站立不稳。
实在难以想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竟能有如此气场。
胡翊仅仅怒目而视过来的一个眼神,就令李善长趋避其锋芒,目光根本不敢与之直视。
周身仿佛触电了一般,李善长想要开口诡辩,可却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
被胡翊一嚇,脑子竟然转不过弯来。
他那一张老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好不容易,调动起全身的力气,才终於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还是那样的有气无力。
“血口喷人。”
“你休要血口喷人!”
胡翊望著李善长骯脏的那张老脸,摇起了头:“人的手脏了不可怕,洗乾净便是,最可怕的是一个人的心臟了,那便无救。”
他的目光隨即又扫过廖永忠和郭兴。
这二人全被他这嚇人的气场所震慑,不禁是往后倒退一步。
好在是李善长在前面给他们打了个样,令他们此刻还有勇气支撑。
要不然的话,他们只怕要当场认罪了。
廖永忠到底是行伍出身,咬牙否认道:“你不过一个被革了职的罪臣,还敢在此地放肆?”
郭兴见状,刚要开口懟胡翊。
却不料,胡翊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已经扫向了他。
“郭国舅,你当真不认罪是吗?”
郭兴僵在了那里,一时间进退维谷,尷尬的脚指头抠地。
他们都在艰难应对,此时朱亮祖等人皆被这气场震慑住,再一观看李善长、
郭兴等人的反应,知道情势不妙,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胡翊见此,转过身来跟朱元璋说道:“陛下,罪臣请传证人刘黑子上殿。”
听到此言,李善长、郭兴周身震颤不已,当即嚇得是魂飞魄散。
“刘黑子”这三个字,现在便如同是阎王的催命符,惊得他们心中几近崩溃。
朱元璋洪亮的声音,飘扬在奉天殿上。
“传。”
片刻后,殿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唱號声音:“证人刘黑子到!”
刘黑子隨侍卫进入殿中,垂头走到大殿正中的地板处,往地下一跪。
郭兴等人趁机回过头来看。
这一看,惊得郭兴是魂飞魄散!
他的心理防线终於在此时,完全崩溃,破防了————
“皇上,臣知罪————”
郭兴的崩溃,立即带动了廖永忠那根紧绷的神经。
胡翊的目光再度朝他扫来。
但听殿中“扑通”一声,廖永忠紧跟著跪地认错,哀求起来。
“陛下,臣有罪,臣不该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还望陛下从轻发落。”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从高处往下看去。
他对於女婿在奉天殿上的狮子吼,以及那散发出来的威势,並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这不算惊驾,毕竟他们胡家叔侄已经隱忍多日了,压抑的怒火总需要发泄。
令朱元璋真正感到疑惑的,乃是廖永忠啊。
当年刘基进言,小明王不可留。
自己只是稍微暗示,这廖永忠便做事果决,將其沉江。
到后来也吃过败仗,办过错事。
却也是个响噹噹的汉子,有错就认,挨打立正。
如此爽直的个汉子,如今为何变成这等模样?
怎就跪地哀求,如同一条死狗一样?
朱元璋只得感慨一句,人真的是会变的!
其实这件事並不难懂。
先前要在阵前拼命,大家想的是如何灭元,如何得胜,如何保命。
可是,北伐即將结束,大封功臣就在今年,开始到了享受荣华富贵的人生节点了。
谁愿意这个时候死呢?
地位不同了,心態自然就变了。
先前不怕死,现在却惧死,皆是如此而已。
朱元璋心中虽然感慨万千,这些念头却是一闪即逝。
他吩咐胡翊道:“你將此事继续下去吧。”
胡翊伸手招来了刘黑子,叫其就站在李善长的面前。
李善长下意识的迴避,偏过头去。
胡翊却是一把將这老畜撕扯过来,按著他的头叫他仔细看。
“李公,既然都是体面人,敢做就要敢认吧?”
胡翊此言一出,再一次讥讽的李善长自尊心受挫。
李善长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诡辩、狡辩都是徒劳的。
廖永忠、郭兴都已认罪,自己还有何话说呢?
事既然败了,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
刚才他还有些畏首畏尾,不知如何辩驳。
此刻,接受了自己事败、要被问罪的现实后,李善长的气焰反倒是涨起来了o
这老畜再望著胡翊,跟著点了点头,反倒变得爽直了许多:“没错,这些事確乃老夫所做,既然今日已被你识破,索性也就不迴避了。”
闻听此言,朱亮祖、杨璟、陆仲亨等几个人,就如同缩头乌龟一般,悄悄的退回到朝班之中,垂下头颅,生怕再被胡翊点出来,摁在地上摩擦。
胡翊现在確实没空管他们。
李善长已然是不打自招了,那么,今日这场闹剧的结果已经很明显。
胡翊这边完胜!
“陛下,老臣认罪。”
李善长衝著朱元璋一躬身,而后脸上带著几分失落的笑意,其中亦不乏对自己当初所做抉择的后悔,以及对今后命运的惋惜。
此时此刻,当著奉天殿上几百大臣们的面。
李善长伸出一根拇指,对著胡翊豪不吝惜讚美之情,颇为不甘、却又一副认命了的口吻,讚赏著道:“胡駙马好手段啊!”
“老夫是由衷的佩服你,好手段,好隱忍,好少年!”
说罢,李善长便自动將双手併拢,举到了胡翊的面前。
“陛下,老臣已无话可说,甘愿伏法。”
“自隨陛下近二十年来,老臣前十五年不曾亏负陛下,但这后几年,著实对陛下不住,更对駙马不住。”
李善长不由是苦笑著,又自嘲道:“老臣如今自行请罪,虽在晚年有负於陛下,终究算是全了这段君臣恩义,只是其中有些黑点,皆乃老臣咎由自取,要杀要剐,心甘情愿,任凭陛下发落。
“
说到此处,李善长躬身衝著朱元璋拜了三拜,目光看向高高在上的朱元璋,就站在那里等候宣判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啊!
说什么全了这段君臣恩义?
□口声声之中,都是在认错。
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朱元璋自己这些年来的苦劳,引动皇帝的惻隱之心。
李善长是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也不诡辩了,反倒是顺当的自己认错。
把这个锅最后拋给朱元璋。
杀与不杀,此刻压力全都来到了朱元璋这边。
杀了,则是不顾君臣恩义,刻薄寡恩。
不杀,又对不起朝廷律法森严,又对不起马与胡惟庸一家。
其中还不止这些呢。
朱元璋再如何恨李善长,哪怕他在投靠自己的早年,就曾临阵变节过一次,投靠过郭子兴。
但他这大明萧何的名號,真不是吹出来的。
朱元璋这么些年,转战南北,只管在前线放心打仗。
后面的粮草供应,安定地方,以及招募丁壮、维持政务运转等事,李善长又確实功不可没。
这些事都是李善长实实在在做出来的功绩,哪怕换了另一个人,也不可能替代掉他的作用。
这人有些问题,但又確实有大功在身,朱元璋虽然屡次骂他是“老畜”。
可总也是记得他的这点好的。
这又是当著满朝的朝臣,你还能怎样抉择呢?
朱元璋心中还在纠结,便把这个锅又拋回给了女婿,叫他替自己拖延一阵子。
“此事最后再说,駙马既然叫了人证上来,那就把人证、物证都过一遍再说吧。”
说到此处,朱元璋立即开口道:“先前朕將你革职拿问,既然证明你是冤枉的,那就官復原职,仍如先前一样,你且举证吧。”
胡翊这官帽子才刚摘,屁大点功夫都还没有呢,又给官復原职了。
这还真是戴了摘,摘了戴。
一见马的罪责洗清了,且又是官復原职,胡翊的威慑力自然是又凭空暴涨了一截,底下更没人敢搭话了。
此时,胡翊请李贞开始举证。
恩亲侯的份量往朝中一站,那就没得说。
李贞先取出第一份供词,奏稟道:“陛下,此乃廖永忠派黄齐暗杀朝廷命官,毒死中书省参议周均的供词,黄齐现在宫外等候传唤,请圣上龙目预览。”
朱元璋接过供词看罢,叫洪公公双手举在廖永忠面前。
“廖永忠,你仔细看一遍,供词上所写,你认是不认?”
“认,臣认罪,且知罪。”
廖永忠再度卑微求饶道:“念在明年灭明夏,罪臣已经领旨备战了,还请陛下念在臣乃从犯,恩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朱元璋威严的声音里面,带著几分冷漠:“此事容后再议。”
笑话。
一个身犯死罪,毒杀中书省参议的大將,还想继续统兵?
谁的心那么大?
还敢把兵权交给这种人?
朱元璋不动声色的揭过了此事,李贞当即又取出第二份供词来,道:“陛下,刘黑子对於奉郭兴命令,深夜袭杀何家商队十人的事供认不讳。”
他说罢,又取出了另一份供词:“另有刘黑子被判斩首之刑,被郭兴连同滁州知府王琰一起替换掉包一案,查得王淡是奉了郭兴命令,用另一名死囚代替刘黑子受死,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请陛下一併预览。”
朱元璋看过后,再叫洪公公把这两份供词递过去,叫郭兴看清楚。
“国舅爷,您看清楚了吗?”
洪公公这一问,已经令郭兴陡然一激灵,他当即全都招认。
李贞最后將郭兴勾结李善长,二人合谋陷害胡惟庸、胡翊叔侄之事全盘托出o
此事又把陆仲亨牵扯进来。
因为黑衣人乃是陆仲亨发现的,他也因此成了帮凶。
这些罪证,一桩桩,一件件李善长与郭兴俱都认下。
李贞办完了事,回到朝班之中。
胡翊刚才吼完了,此刻终於轮到怒不可遏的朱元璋开吼了。
这些事,即便朱元璋之前早已经知道,但现在当著他的面重复一遍,还是令他怒火中烧到了极点。
尤其是郭兴伙同李善长,二人表面上敌对,暗地里相勾结,这种事情是朱元璋最难容忍的。
怒不可遏的朱元璋,一双阴冷的眼死死盯著郭兴,而后看向李善长。
猛然间,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震得大殿上眾臣们身体俱是一颤。
“很好,非常好。”
朱元璋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朕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竟然背著朕,在朝中搞起了朋党,竟还屡次三番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演戏。”
他抓起一摞奏章,照著跪倒的郭兴狠狠地便砸了过去。
“你当朕眼瞎啊?”
那些奏章將郭兴砸翻在地。
朱元璋气的身体直抖,又手指著李善长破口怒斥道:“不在其位,却要谋其事,你当真如此恋权吗?”
“你们这些人,给你们权力你们不珍惜,用来草管人命,作威作福;收走了你们的权力,又一个个搞出这些阴谋诡计。”
朱元璋此刻看著胡翊这个女婿,连他都为这个女婿而委屈,不免是开口透露出实情道:“駙马的脾气太好,还都一直隱忍不发。”
“哼,尔等可知,朕早已做了决定,今年大封功臣之际,要给他胡家封世袭侯爵?”
他的目光扫过李善长,扫过廖永忠,又扫过郭兴和朱亮祖、陆仲亨等人。
阴惻惻地道:“都觉得朕的駙马好欺负,是吧,也不看看他是谁,在这里还就诬告上了。”
“今日就索性一併正告尔等,今后若是再想行此等阴谋诡计,你们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够不够格?有几颗脑袋可以砍?又有几身皮够刽子手们扒?”
“下次诬陷之前,你们最好把这些都想清楚了。”
闻听此言,郭兴现在心中当真后悔到了极点。
郭家当时敢图谋报復胡翊,就是认定他们胡家兴不过三代,而妹妹寧妃只要生下皇子,將来便要封为亲王,郭家由此世代受亲王庇护,自然便不一样。
当时对胡家復仇前,他做了很多估算,却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朱元璋竟要封胡翊为世袭的侯爵。
一旦此事成真,胡家今后便是大明朝铁打的王侯。
现在想来,郭兴只觉得自己错的简直离谱。
但现在再想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他的命运,在这一刻,似乎也已註定了。
朱元璋痛斥完了这几人,终於是开口下判了。
“来人,將廖永忠与郭兴革职查办,打入刑部死牢。”
一听到死牢这二字,廖永忠与郭兴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廖永忠的取死之道,並不完全在於毒杀中书省参议。
还有很大的原因,便在於当初小明王之死。
胡翊心中非常清楚这一点。
而郭兴则是屡次踩踏朱元璋的红线。
尤其是身为外戚,身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却与李善长的淮西势力暗通,还敢在朝堂上演戏欺骗皇帝。
这已经是完完全全在践踏朱元璋的威严。
他的取死之道,在这一刻便已经註定。
其实说来也是奇怪,朱元璋接连对这二人都下了判决。
朝臣之中,竟然没一人站出来为他们求情。
终於。
此时此刻,朱元璋的目光最终落在李善长的身上。
大明的洪武皇帝,与自己的第一任丞相,都到了命运的抉择时刻。
李善长心中胆战极了,垂下头颅不敢发出一言,只是侧耳倾听著朱元璋的动静。
他心中早已把满天神佛求了不知多少遍,直到此刻还在求神告佛。
朱元璋望著此人,隨后又看了一眼女婿,终究是嘆了一口气。
“李善长,你乃是大明开过功臣,且是名列前茅,朕很想给你几分体面。”
说到此处,朱元璋背过身去去,厌烦的摆了摆手:“罢了,先將他羈押回家中吧,等候发落。”
李善长跪地三拜,涕泪横流道:“罪臣拜別陛下。
唯愿上位成万世之君,做千古一帝,唯愿我大明开千年之盛世,国泰民安!”
说到此处,李善长一副动情的模样,又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若有来生,老臣依旧想要伴隨陛下身边。
若有来生,老臣必定必定不復今生之错矣。”
在几名侍卫的带领下,李善长颤颤悠悠走到殿角处,即將出离奉天殿。
他最后又依依不捨的回过头来,衝著朱元璋拱手作別:“罪臣,拜別陛下。”
这最后的躬身一拜,无论是否是演戏,李善长的计谋在这一刻都达到了巔峰。
他已经儘自己所能,最大限度地唤起了朱元璋心中的那份同情,以及对过往那份君臣情谊的回忆。
该做的都做了,是生是死全看这一哆嗦。
走出奉天殿后,李善长抬头望天,重重的嘆了一口气。
若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还会对胡翊和胡惟庸发难吗?
想必他心中已有了新的想法。
终於处置完了这些事,朱元璋觉得今日好累,尤其是心中伤痛的很。
看著这些老部下、老兄弟们一个个的背叛了自己。
说不难受,那都是假的。
他又特地用带有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女婿。
其实在看到朱元璋这个眼神的时候,胡翊已然明白了,这一次的诬告事件顶多是杀了廖永忠,外加上一个郭兴。
李善长的功劳太大,影响也太大。
再加上过去的情分在,朱元璋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杀他。
之前一声声的老狗、老畜叫骂著,扬言必定要杀此人。
如今却还是动了惻隱之心。
洪武三年初的朱元璋,还是有一些人情味可讲的,尤其是在吃了自己为他开具的治甲亢的药,让人的情绪更加稳定。
这一刻,胡翊没办法站出来质问朱元璋,让皇帝下不来台。
但李善长当真就死不了了吗?
此事也还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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