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很喜欢安静，现在想想，似乎都要归因於一件事。”
    王乾仿佛是在聊家常一般，將一个果盘推了过来。
    “说起来像是卖惨，但事实如此，我的童年和幸福这个词沾不上边。”
    “我的母亲，是个软弱到骨头里的人。”
    即使谈论自己的母亲，王乾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父亲出轨，她最大的反抗就是躲起来掉眼泪，连声音都不敢太大。这种……懦弱，你知道吗？反而像是一种默认。他越来越放肆，最后乾脆把那女人带回了家。”
    “结果呢？”
    王乾嘴角勾出一个弧度，“我的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局面：两个女人，一个孩子，还有一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男主人。”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仿佛那是一段和他无关的社会新闻。
    “但最有意思的是，最后居然是那个女人先崩溃，受不了这窒息的气氛，自己跑了。”
    “这是你做的？”
    林志冷不丁问道。
    王乾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看了了林志片刻，才慢慢点头。
    “啊，没错。”
    他坦承得毫无负担。
    “我或许提过，那时我非常喜欢安静。”
    王乾的声音压低了些。
    “因为任何一点动静，哪怕说话声音大了一点，都可能引来一顿拳打脚踢。於是，我学会了绝对的静默。在家里，走路无声，呼吸放轻，像个幽灵。时间久了，我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愉悦感。”
    说到这里，他似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向著林志问道。
    “很难理解，对吧？”
    看著林志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才歉意道。
    “啊，不好意思，扯远了。”
    他调整坐姿，继续平静的敘述道。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平淡。因为我总是保持安静，所以，我听到了。”
    “听到了那个女人的事。”
    “说实话，一个託付在別人丈夫身上的女人，背地里能有什么乾净事呢？”
    他嘲讽的笑笑，“无非是些见不得光的把戏，一些搬不到檯面上的盘算罢了。”
    “我那时才多大？十岁？十一岁？”他摇了摇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一些事，把那些小秘密告诉了一些人。”
    他抬眼看向林志。
    “於是，那个女人离开了。”
    王乾摊开双手，掌心向上。
    “你看，林先生，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仅此而已。”
    “不过。”
    王乾微微偏头，似乎是在思考。
    “或许这段经歷太过刻骨铭心，在我成为玩家之后，它们也变成了我的技能。”
    “一个叫做寂静领域，就是之前在大厅里的那个。”
    “而另一个叫做无声复写，能够用来获取情报。”
    “所以，现在你也在使用你的技能吗？”
    林志再次发问。
    “怎么可能，林先生。”王乾无奈的笑笑，“这两个技能，都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下使用，现在，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那，你口中的过去改变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志紧追不捨。
    王乾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拋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林先生，你后悔过吗？”
    “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你有后悔过吗？”
    “你是否想过，要是那样做就好了，要是选择那条路就好了。”
    王乾眼神有些放空，陷入了回忆。
    “网上有句话，说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想，癥结就在於，人类总是喜欢后悔。”
    “我也是。”
    林志眼神微微一动，看向对方。
    “所以，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在那个女人离开后，”王乾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我母亲死了。”
    “因为，我父亲爱她。”
    他刻意加重了“爱”字，声音里带著嘲讽。
    “在那个女人离开后，我父亲就毅然和我母亲离婚，追寻那个女人去了。”
    “我说过，我母亲很懦弱。甚至於，懦弱到，承受不了被彻底拋弃的事实。”
    “於是，她自杀了。”
    “所以，”王乾的眼神深处，流露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当那柄匕首刺入我身体之后，我抓住了那个如果。”
    “即使我做出的选择並不完美，那个诡异的家庭依旧存在，但她还活著。”
    “我知道，那不是现实。”
    “但……我喜欢它。”
    “即使，那是一段遥不可及的梦。”
    ……
    “梦……吗？”
    林志看著王乾，沉默下来。
    他想起了在天空城上，那位鹰身女妖的回答。
    【我是由迄今为止，我所经歷的所有的一切形成的。如果小时候的我，做出了其它的选择，那么，就算她再怎么像我，也不是我了。】
    同时，他也明白眼前这个王乾异常的原因了。
    简而言之，眼前这个他，不再是林志曾经见过的那个他了。
    就像那位鹰身女妖所言，做出了另一个选择的王乾，无论躯壳多么相似，內里早已是截然不同的人。
    曾经的王乾，因为来自童年的经歷，变得偏执且易怒。但现在的这个王乾，性格平和，礼貌。
    一开始，两人是相同的。但是，隨著两人不同的决定，结出了两朵完全不同的。
    两人不同的成长经歷，最终造就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並非是什么平行世界，而是一种可能性，是一种梦。
    就像王乾说的那样，现实没有改变。
    而造成眼前这种情况的，便是梦，是梦魔法！
    结合他的经歷，林志推测。
    或许，在夺月之战后，梦世界已经被污染了。任何进入梦世界的人，都会出现类似王乾的情况。
    而这，也是他对梦境隱隱不安的原因。
    至於他没有变化，应当是因为小七。
    小七给他的那面镜子，让他能够直接掌握第三阶层的梦魘镜。
    与此同时，使用低级的梦魔法，进入梦世界会被直接污染。
    但，按照梦灵的说法。
    【“令灵惊讶，您竟然在从未踏足过梦世界的前提下，將梦魘镜修炼到这种程度。”】
    梦魔法想要进步，必须在梦世界中。
    於是，在种种约束下。夺月之战后，梦魔法的数量减少了大半。
    “不，或许不止如此。”
    林志微微色变。
    他想起了王乾被刺杀时候的事。
    经过小道消息，刺客使用的技能，来自潮汐人鱼。
    如果说，泪冠之都能够掌控梦世界的力量。
    那么，要是泪冠之都，对风穹之城发动攻击……